塞尔维亚和俄罗斯的关系，最近因为一篇报道而引发轩然大波。

根据英国《金融时报》对塞尔维亚总统武契奇的采访，武契奇在谈到俄乌冲突时表示，俄乌冲突爆发到现在，塞尔维亚已经通过第三方“向乌克兰出口了超过8亿美元武器弹药”。

武契奇将其称之为“开拓军火市场的良好机会”、“是塞尔维亚国防工业的机遇”，甚至还宣称，目前塞尔维亚军工厂产能还在进一步攀升。

引发争议的表态

不出所料，武契奇的表态无论在塞尔维亚国内，还是俄罗斯，都引发了轩然大波，塞尔维亚国内亲俄罗斯的政治力量对他的表态不满，而俄罗斯更是对塞尔维亚的背刺行径多有非议。

比较极端的如一位俄罗斯的节目主持人，就在自己的节目中将塞尔维亚怒斥为“妓女国家”，指塞尔维亚为了点钱毫无节操，出卖自己的斯拉夫兄弟。

无奈之下武契奇只好又出来解释，说《金融时报》在“抹黑塞尔维亚和俄罗斯的关系”，他表示俄乌冲突之后，塞尔维亚确实对外出口了武器，但并不是出口给乌克兰的，仅仅是卖给了一些欧洲国家，仅此而已，至于这些欧洲国家又把弹药送到哪儿了，那不在他塞尔维亚的管辖范围之内。

但武契奇解释归解释，6月25日，俄罗斯外交部副部长亚历山大·格鲁什科表示，俄罗斯正在和塞尔维亚就塞方向乌克兰提供军事物资进行讨论，看样子俄罗斯对此也不太满意。

其实，武契奇的否认没有一点含金量，咱们这就来翻俄乌冲突的合订本：

2023年2月份，在网上流出过一段视频，是斯洛伐克首都布拉迪斯拉发的海关工人拍摄的，视频显示有一批塞尔维亚Krušlk兵工厂生产的Grad-2000型122毫米火箭弹正在打包装箱，拍摄到的海关报关单显示，这些火箭弹是从塞尔维亚流出，通过斯洛伐克转运往乌克兰的。

消息传出后，舆论一时大哗，当时武契奇在布鲁塞尔参加关于科索沃问题的国际会议，被问到之后含糊其辞，表示这些武器弹药确实是交给乌克兰的，但他已经要求乌克兰军队“不得将这些火箭弹用于前线”。

当然，这表态纯属放屁。事实上，乌克兰军队从去年年初开始就在使用这些塞尔维亚制造的Grad-2000型火箭弹，相比苏制122毫米火箭弹，塞尔维亚制造的Grad-2000火箭弹质量更好，射程更远，四片折叠式稳定尾翼使用了金色而不是银色的金属材料，特征十分明显，乌克兰军队一直在使用。

从这里就能看出，塞尔维亚起码从去年年初开始，就在向乌克兰提供武器装备，而且都未必是如《金融时报》报道的那样，出口给第三方，然后第三方随意处置，交给乌克兰的，而是直接走了转口贸易渠道过去的。

塞尔维亚的行为

塞尔维亚怎么也“不铁”了？还是如一些乌友说的那样，“站在了正义的一方”？其实没有这么复杂，这就是个典型的现实主义政治操作，仅此而已。

从塞尔维亚的外交战略上来讲，当下的塞尔维亚就是典型的“三角战略”，试图在俄罗斯和欧盟之间维持外交关系均衡。

比如在对欧盟的关系上，塞尔维亚在2000年米洛舍维奇政府垮台之后立刻宣布启动加入欧盟的谈判，随后塞尔维亚通过清算米洛舍维奇政府和他属下的将军们，得到了欧盟的谅解，并在2009年12月22日正式申请加入欧盟。

塞尔维亚政府原本预计在2020年左右加入欧盟，但由于欧盟坚持要求将科索沃问题设为塞尔维亚加入欧盟的前置性条件，塞尔维亚没有领导人敢承担这个历史责任，因此，塞尔维亚和欧盟之间的入盟谈判一直卡在这里无法突破。

入欧盟不成，塞尔维亚在另一边则和俄罗斯保持着良好关系。塞尔维亚和俄罗斯之间的关系得益于双方的民族、宗教、文化纽带，因此具有相当深厚的底蕴，俄罗斯也是塞尔维亚国内能源投资的最大投资方，在2010年之前就对塞尔维亚投资了30多亿美元以发展塞尔维亚的能源产业。

而塞尔维亚在对俄关系上，也一直保持着和欧盟格格不入的独立性，诸如俄格战争和2014年到2015年的第一次乌克兰内战中，塞尔维亚都没有跟着欧盟对俄罗斯实施制裁。

因此，在塞尔维亚的现实主义外交策略上，塞尔维亚就是典型的左右逢源，搞均衡外交型的国家——和欧盟，就说我们要融入欧洲，我们要加入欧盟，一定要和欧盟搞入盟谈判；和俄罗斯，就说我们是兄弟，兄弟我一直挺你，承接俄罗斯的优势产业。

所以从这个意义上来讲，塞尔维亚在俄乌冲突中，搞出了这种如同精分的操作：一边拒绝谴责俄罗斯，一边参加泽连斯基攒的那个什么乌克兰和平会议，而且还没有和金砖国家保持一致、而是在峰会的《联合公报》上签字，一边认为北约向乌克兰提供武器会导致世界大战，一边脸不变色心不跳地你不卖我卖，我的武器价格更低质量更高……

就是这种现实主义，均衡外交的体现。

小国的无奈

这种均衡外交的战略，在某种意义上来讲，其实也是塞尔维亚这种小国的无奈。

塞尔维亚从地缘因素上来说，我们之前提过，这国家没出海口，周边几乎不是北约国家就是和北约关系很好，但是和自己关系不好的国家或地区，从地缘上来说，这是一个生存在包围圈里的国家。我们给塞尔维亚运输FK-3型防空导弹系统，都需要经过北约允许，可想而知这地缘环境有多么恶劣了。

而在对外经济交往上，其实塞尔维亚还是偏向于欧盟多一些，从2010年至今，塞尔维亚的主要出口对象国家都是欧盟国家，占到塞尔维亚贸易总额的一半以上，多的时候甚至可以多到60%以上。

而在对外资的引进上，塞尔维亚也极其依赖于欧盟资本，比如德国和意大利就是塞尔维亚的主要投资国，俄罗斯甚至连塞尔维亚的第五大投资国都排不上号，塞尔维亚是在同欧盟的交往中实实在在的享受了好处的，这决定了塞尔维亚在对外关系必然采取均衡策略。

所以综上所述，塞尔维亚地缘环境极差，处于北约的包围圈里，而且经济对外依存度比较高，主要的依赖对象是欧盟国家，外交战略是在俄-欧间搞均势外交。

在俄乌冲突爆发后，北约和欧盟要求所有国家必须选边站队的情况下，其实留给塞尔维亚的可选余地是非常有限的，塞尔维亚能够顶住压力，和俄罗斯维持表面关系，而且在一些议题上撑着俄罗斯，大伊万认为已经非常不容易了，体现出了塞尔维亚和俄罗斯尚存的传统友谊。至于对乌克兰出售武器装备这种事情，那卖了也就卖了，某种意义上塞尔维亚也没得选，相信塞方对俄罗斯讲述了自己的苦衷后，俄罗斯也是可以理解的。毕竟，塞尔维亚就这个现实，也没办法。

但值得注意的是，所有玩均衡外交的国家，本质上都是一种外交的不稳态。乌克兰就是个典型，在2014年欧盟和美国因为迈丹革命而掀了桌子之后，乌克兰就全盘倒向北约了；白俄罗斯也是，2020年乌克兰和欧盟试图在白俄罗斯掀起颜色革命，结果被俄军弹压后，卢卡申科就和普京变成了亲密战友。任何试图在两个势力之间走钢丝的国家，都会因为两方势力的失衡而倒向一方，在目前欧盟和北约在乌克兰问题上愈加歇斯底里，连和俄罗斯正常做生意都不行的情况下，其实塞尔维亚的可选范围是在逐渐缩小的。

目前，塞尔维亚总统武契奇突然承认在向乌克兰提供武器，某种意义上，也可以被认为是塞尔维亚在对欧盟表态“我是自己人，哥，你别对付我”。说的再通俗一些的话，那就是留给塞尔维亚的时间不多了，如果哪天塞尔维亚顶不住重压倒向了欧盟一方，那咱们也不要奇怪。毕竟，地缘环境和经济禀赋摆在那里，塞尔维亚能够做到均衡外交其实已经付出了很大的努力了，任何国家都会为了自己的国家利益作出相应行动，对塞尔维亚咱们应该表示理解。

塞尔维亚的未来

那么塞尔维亚就真没得选了吗？嗯，怎么说呢，其实要看俄罗斯特别军事行动的结果。

如果特别军事行动最后真的打穿了乌克兰，尤其是打穿了乌克兰南部，将扎波罗热赫尔松和敖德萨连成一片，甚至可以直接变成和匈牙利接壤，那么，不仅塞尔维亚这盘棋就活了，甚至南欧保加利亚等国也会发生巨大的变化。

这对于俄罗斯来说，可能是一个千载难逢的在中欧和东欧重建影响力的战略机遇，是否能把握住机会，就看俄罗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