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日本众议院选举结果公布后，自民党总裁石破茂召开记者会

编者按

10月28日，日本众议院选举开票，联合执政的自民党与公明党丧失了过半数地位。石破茂还能稳坐日本首相之位吗？这次选举的真正输家是谁？《凤凰大参考》特约作者陈诚为您解读。

核心提要

1. 笔者认为，自公联合的众议院合计席位没有过半，确实给石破茂的首相之路带来了一丝悬念。但距离众议院票选新一届首相，时间所剩无几，不论出于什么原因，自民党都没有时间临阵换帅，自民党候选人还会是石破茂。

2. 对于石破茂而言，真正的考验在2025年夏天。在明年7月的参议院选举之前，如果石破茂拿不出像样的政绩，自民党支持率持续走低，继续丢掉或者预计丢掉参议院的绝对控制权，届时石破茂一定难辞其咎，党内压力会给他的首相位置造成巨大冲击。

3. 于公于私，石破茂上台10天匆匆解散议会，都是合理的。对于自民党，提前选举能够尽快剥离问题议员，帮助自民党尽快摆脱献金丑闻带来的民意黑洞。对于石破茂本人，提前选举能够尽快摆脱前朝遗留的负资产，撇清责任。自民党的这次惨败，反而给石破茂带来了“收获”，自民党内能够威胁其总裁位置的势力已被严重削弱。

4. 当然，自民党解散议会后的选举策略存在弄巧成拙的成分。自民党低估了民众对于献金问题的厌恶情绪，错失了部分本可挽回的信任。这次选举则强化了公众对石破茂反复无常、出尔反尔的负面印象。

文丨《凤凰大参考》特约日本问题专家 陈诚

编辑 | 宋东泽 黄舒琪



石破茂“双十一”下台？

自公联合的众议院合计席位没有过半，这确实给石破茂的首相之路带来了一丝悬念。

石破茂的第一道考验在11月11日。按照法定流程，日本众议院需要投票选出新一届首相。距离投票，时间已经所剩无几，不论出于什么原因，自民党都没有时间临阵换帅，自民党的候选人还会是石破茂。



▎ 众议院首相选举将在11月11日举行。

众议院首相投票分为两轮，如果第一轮有人得票过半，则直接胜出，如果第一轮无人过半，则得票最多的两人进入决选，决选胜出不需要过半数，谁票多谁出任首相。

自民党目前有191个席位，携手执政的公明党有24个席位，合计215票。而众议院总计465个席位，过半数需要233票，石破茂如果想在第一轮胜出还差18票，这个门槛并不高。

目前当选的无党派众议员共计12人，其中4人本来就是自民党，只不过因为献金丑闻，暂时跟自民党做了切割，这些人大概率是要回归的，另有8人跟自民党关系也并不疏远，有些人本来就是想加入自民党的。



▎ 各党派所获席位

石破茂如果想在第一轮胜出，需要跟上述12位议员打好招呼，另外从两百多位在野党议员中找出6个关系相对融洽的目标，做好利益交换。这件事难度不大，现任自民党干事长森山裕常年担任自民党国会对策委员长，与众多在野党议员关系密切。

即便没有人愿意帮忙，投票拖到决选，石破茂依然能够胜出，因为自民党虽然没有过半数，但依旧是第一大党，而自民党最大的对手立宪民主党只有148个席位。

那么野田佳彦领衔的立宪民主党有没有可能团结其他在野党，在总票数上力压石破茂？不可能，第二和第三大在野党，国民民主党和日本维新会已经明确表示，他们与立宪民主党的政策立场迥异，尤其国民民主党本来就是由立宪民主党中分裂出去的，他们不会联手执政。



▎ 前日本首相，现任立宪民主党党首野田佳彦

此外还有一种可能，石破茂在自民党内并不算讨喜的人物，自民党议员有没有可能成规模的反水，投票支持野田佳彦？不会，因为这个投票是实名投票，没有人愿意公开变节。

双十一之后，石破茂还是首相。



真正的考验在明年夏天

自民党的众议院选举结果虽然难看，但让石破茂担责有失公允，原因我们第三部分再说。对于石破茂而言，真正的考验在明年夏天。

在明年7月的参议院选举之前，如果石破茂拿不出像样的政绩，自民党支持率持续走低，继续丢掉或者预计丢掉参议院的绝对控制权，届时石破茂一定难辞其咎，党内压力会给石破茂的首相位置造成巨大冲击。



▎自民党公明党占据日本参议院多数席位

那么石破茂施展抱负，顺利施政有什么障碍？最大的障碍就是这次众议院选举的结果，自公席位没有过半，自民党的后续政策会在国会面临强大阻力。

想要破除这种阻力，石破茂有两个选择。

第一种选择是想方设法恢复自公联合的过半地位，也就是吸纳党外议员加入自民党，凑够18人即可。

首先是无党派议员，12位无党派议员当中，4人本就属于自民党，另外8位无党派议员跟自民党的关系本就密切，比如早就想加入自民党的广濑建。

这次选举，自民党顾及民意，不允许献金丑闻中情节恶劣的议员以自民党身份参选，但事情并没有做绝，自民党给每人提供了2000万日元的竞选资金。有评论认为，这是为获选者未来的回归铺路。最终10位丑闻议员当中4人获选，比如旧安倍派重磅人物西村康稔，就明确表示希望回归自民党。



▎前安倍派骨干西村康稔成功获选

其次，自民党可以挖在野党的墙角。类似操作在历史上出现过，比如1996年的众议院选举之后，经过时任自民党干事长野中广务多方运作，多位在野党议员加入自民党，使得自民党的席位重新过半。



▎野中广务与小渊惠三

石破茂的第二种选择，是拉拢其他在野党联合执政。他看中了本次选举的大赢家国民民主党，原本只有7个席位，这次暴涨到28个席位，还有3个原本属于该党的席位因为候选人不足，让给了其他政党。

不过石破茂很难如愿，自民党目前形象欠佳，跟自民党走的太近对国民民主党没有好处。后者支持率暴涨，本来也是很多自民党支持者失望改投导致的。如果联合执政，国民民主党会流失选票。

国民民主党的党魁玉木雄一郎显然有更长远的规划，他断然拒绝了石破茂联合组阁的邀请。随后，石破茂抛出另一条橄榄枝--“部分联合”，即国民民主党不入阁，但在国会支持自民党的大多数提案，言外之意可以提供对价。



▎玉木雄一郎表示对联合执政没有兴趣，关注重点在于民生政策

这个方案玉木没有明确拒绝，他只是说不太明白“部分联合”具体是什么意思，这种表态更像是待价而沽。

石破茂的首相之路并非死路，只是路途会比较坎坷。



自民党内外，到底会不会变天？

日本在野党到底有没有联合夺权的可能？明年有，参议院选举不单是石破茂的大考，也是自民党的大考。

目前自公两党仍然把控参议院，即便各路在野党费劲周折形成合力，夺走政权，他们的组阁施政同样会非常艰难。

而如果明年夏天自民党丢掉参议院的绝对控制权，政权对于在野党就会是另外一番吸引力。届时，在野党联合夺权和平稳执政的可能性都会大幅增加。



▎2022年参议院选举期间，日本前首相安倍晋三命丧奈良街头

本次众议院选举确实给自民党的未来命运平添了许多悬念。也许有人好奇，自民党对结果是否有所预判，为什么要在当下解散议会重新选举，老谋深算的自民党政客失策了？

其实不论于公于私，石破茂上台10天匆匆解散议会，都是合理的。

对于自民党，提前选举能够尽快剥离问题议员，帮助自民党尽快摆脱献金丑闻带来的民意黑洞。

自民党已经等不起了，选举前有民调显示，立宪民主党有望获得180个席位，自民党只有175席，第一大党的位置或将不保。如果选举日程延后，自民党再有丑闻发酵，或者石破内阁在国会质询、党首辩论中暴露出更多问题，那时的自民党才是真的万劫不复。



▎9月27日，石破茂当选自民党总裁，30日，石破茂表示将提前举行众议院选举

对于石破茂自身，提前选举能够尽快摆脱前朝遗留的负资产，撇清责任。

因为献金丑闻，本次选举自民党的席位一定会大幅减少，这一点众所周知。石破茂内阁刚刚履新，政策上尚且来不及犯错，支持率也看得过去，此时进行选举，不论自民党输多少，都很难归咎于石破茂。

石破茂没有拿过献金回扣，罪魁祸首是死敌安倍派，丑闻发酵是在岸田任内，即便选举结果难看，罪不在己，这也是目前石破茂拒不辞职的底气。

而自民党的这次惨败，甚至给石破茂带来了“收获”，自民党内能够威胁其总裁位置的势力遭到严重削弱。

如果把自民党的损失席位进行细分，总计损失的56个席位当中，安倍派占35席，麻生派占8席，两派占据损失席位的绝大多数。这两派当然是自作自受，安倍派是献金丑闻的代表，而派阀政治孕育了献金丑闻，麻生派是唯一拒绝解散的派阀。

这里需要注意，9月底的自民党总裁选举，高市早苗之所以能够跟石破茂分庭抗礼，依仗的正是上述两派的支持。本次选举，极大削弱了高市能够对石破造成的党内威胁，对高市而言，总裁之位变得更加遥远。



▎9月27日自民党总裁选举中，高市早苗得票数超过石破茂，但在次轮决选中惜败

石破茂的另一位竞争对手小泉进次郎同样“损失惨重”，这种损失是声誉和形象上的。小泉在9月底出任自民党选举对策委员长，上任不足月，自民党惨败，小泉引咎辞职。

虽然选举失利不能归咎于小泉，但作为自民党历史上任期最短的选举对策委员长，小泉已被贴上的无能标签，难免不会被外界进一步强化。

经过本次选举，自民党内重镇菅义伟的话语权得到进一步提升。自民党原有的五大派阀总共损失了58个席位，无派阀议员群体的规模甚至逆势扩张，而这个群体的领袖正是菅义伟，他也是石破茂得以上台的关键推手。



▎前日本首相，现任自民党副总裁菅义伟

至少在明年的参议院选举趋势明了之前，自民党内很难出现可以替代石破茂的人物。



自民党与石破茂的损失

自民党解散议会的时机没有问题，但是选举策略存在弄巧成拙的成分。 对于涉及献金丑闻，以无党派身份参选的议员，自民党本不应该提供资金助选。

这样做的动机可以理解，重新获选的议员回归，能够增厚自民党的议席，但这种做法也给公众留下了献金问题“阉割不净”的负面观感，遭到日本舆论口诛笔伐，成为公认的败选关键一招。自民党低估了民众对于献金问题的厌恶情绪，错失了部分本可挽回的信任。



▎自民党干事长森山裕选举后接受媒体采访，他批准向独立参选的丑闻议员提供竞选资金，被认为是自民党大败的重要原因

至于石破茂，这次选举强化了公众对其反复无常，出尔反尔的负面印象。在缺少重大事由的情况下，首相上台后为了党派私利，随意突击解散议会，这种做法在日本政坛屡见不鲜。成为首相之前，石破茂曾多次大义凛然的批评过这种做法，称其“卑怯”。

石破茂曾经高调表示，议会解散之前，会跟在野党进行充分的国会辩论，给公众提供充分的投票依据。可一旦成为首相，这些话都不算数了。



▎野田佳彦讽刺石破茂反复无常

野田佳彦对此冷嘲热讽：“关于这种做法，石破茂曾经多次敲响警钟，未曾想他自己也是同样的套路。”

国民民主党党首玉木也调侃道，很多人期待石破茂能够改变自民党，在改变自民党之前，石破茂先改变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