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月19日，普京与金正恩在平壤举行会晤。图源：俄罗斯国家通讯社

编者按

当地时间10月31日，朝鲜试射洲际弹道导弹，引发多方关注。 与此同时，俄乌战场局势也不断升温，顿巴斯、库尔斯克一线态势紧张，被曝的“朝鲜出兵援俄”也成了新焦点。

自韩国国情院18日发布朝鲜向俄派兵情报以来，各方消息层出不穷，各国态度耐人寻味。 朝俄军事合作的国际法依据有哪些？ 合作动机何在？ 美国和韩国、乌克兰在对待此事 的态度有何差异？ 俄乌战局、半岛态势、中国周边将受到怎样的影响？ 《凤凰大参考》对话辽宁大学国际经济政治学院李家成副教授，为您解读。

核心提要

1. 李家成分析，俄朝双方不直接承认派兵是出于军事行动保密、避免引起国际社会激烈反应等多重考虑。 美国相对于盟友国较迟的表态反映出其全球战略失焦，涉朝情报漏洞以及大选在即无暇他顾的现实。 韩国和乌克兰反应激烈则是希望借此阻止朝鲜后续可能的派兵动作。 韩国也试图通过炒作朝鲜向俄派兵一事转移国际舆论对其国内事件的关注。

2. 李家成认为，根据联合国宪章第 51 条规定和《俄朝全面战略伙伴关系条约》第 4 条的规定，朝鲜派兵在库尔斯克地区内援助俄罗斯作战符合国际法，这也同乌克兰的军事行动直接相关。 但在库尔斯克之外的乌东地区，这样做是否具有合法性的情况相对复杂很多。

3. 李家成指出，俄朝军事合作的不断升级是基于深厚的历史根基和巨大的现实需求。 俄方希望得到朝鲜军队援助，尽早取得更大战果。 朝鲜则可通过向俄派兵得到未来可能的半岛冲突中俄罗斯军事援助的预期，并获取战斗经验、军事装备和技术、经济补偿以及粮食和能源的支持。 发生在今天（31日）的朝鲜洲际弹道导弹试射，就体现了俄朝技术交流的可能性，和朝鲜若调兵俄罗斯，所必须进行的战略威慑。

4.李家成认为，半岛局势与俄乌冲突的联动性会进一步加强，韩国是否直接支援乌克兰杀伤性武器将在较大程度上影响俄韩关系后续发展。对中国来说，朝鲜半岛的和平与稳定非常重要。中国已在外交上致力于劝和止战。

对话丨辽宁大学国际经济政治学院副教授 李家成

编辑丨 屈功泽 黄寒



面对朝军入俄，美韩态度不同步？

凤凰大参考：当地时间10月28日，北约秘书长马克·吕特证实朝鲜部队已被部署至俄罗斯西部边境的库尔斯克地区，但俄朝双方均未直接承认。朝鲜副外相金正奎称“外务省不直接参与国防省的事务”。俄罗斯总统普京在被问及相关卫星图像时表示，“如果有图像，那么它们就反映了一些事情”。俄朝为何态度模糊？如何看待他们的表态？

李家成：首先从军事上看，如果真要有军事行动的话，态度模糊就意味着肯定还是有保密的考虑。 另一方面，俄朝双方也担心可能会激起的国际反应。从现在的事态发展来看，这次事件确实已激起了乌克兰、韩国、美国以及北约等方面的巨大反应，这会增强后续西方社会对俄朝军事合作的激烈的反对态度。另外，可能的入俄朝军在俄罗斯以及可能的俄乌边境地区军事调动的曝光率也会提高。

当然，俄朝双方还有一个说法是，俄朝军事合作是别国无权干涉的双边关系事务。所以尽管有图像为证，俄朝的态度还是相对模糊，觉得这是我们的事，我们想怎么做就怎么做，跟其他国家无关。这是俄朝方面的考虑。



▎卫星图像显示 朝鲜通过俄军舰艇向俄境内运送特战部队。图源：韩国国情院

凤凰大参考：韩国国情院18号就公布了相关信息，但 在舆论发酵足足5天之后，美国才于23日证实“俄罗斯境内有朝鲜军队”，并确认“至少有3000名朝鲜士兵正在俄罗斯东部的三个军事基地接受训练”。美国为何与盟友韩国反应不同步，不在第一时间表态？这折射出美国怎样的立场？

李家成：首先，中东局势分散了美国的注意力，美国的全球战略出现了失焦的情况。 前些天以色列一直在积极备战要攻打伊朗，在以色列攻打伊朗之前，美国在中东地区的兵力调动是非常频繁的，而且和以往有很大不同。 所以可能当时美国整个的军事力量集中于中东地区的战略布局，对于远东地区以及俄朝双方没有给予太多的关注。

另一方面，朝鲜派兵入俄的消息首先是乌克兰爆出来的，后来是韩国跟进，然后才是美国和北约的相继表态。 其实这也反映出美国在涉朝情报方面，无论是卫星情报还是人工情报，还是比较依赖于韩国。 当然美国也有自己的情报渠道，但是它也需要时间来进行情报确认。 因为朝鲜派兵入俄是一个非常重大的国际事态，美国在这方面还是比较慎重，必须有足够多的调查情报，才能确认这是一个事实。

另外，美国国内总统大选正酣，对内务的关注度也超过了对外安全事务的关注。

最后，美国也认为朝鲜派兵入俄无论在军事上还是在战略上都是一个非常棘手的问题，采取能拖则拖的策略， 往后压一压，对美国来说可能也会有更多的反应时间和足够的决策时间来进行相应的后续布局。这可能是美国的考虑。



▎美国国防部长劳埃德·奥斯汀（Lloyd Austin）23日证实，有证据表明朝鲜军队已抵达俄罗斯。图源：纽约邮报

凤凰大参考：您刚才提到了美国在对朝情报上的不足。美国这次的滞后表态，也和2022年俄乌战争爆发前屡屡“提前预告”形成了鲜明对比，您如何看待这种对比？

李家成：在俄乌冲突之前，美国提前向外界透露俄罗斯要攻打乌克兰的情报，是希望表达“你的军事计划和作战计划我都知道”，希望通过释放这种情报来遏制俄罗斯攻乌，情报的曝光发生在俄罗斯攻打乌克兰之前。 但现在朝鲜派兵入俄，这个事实已经发生了，只能进行后续的情报再确认。

这也反映出美国在涉朝情报方面，确实不如对乌对俄的情报工作做得那么好。 相对来说，韩国在对朝情报方面有一些先天优势 ，因为毕竟是同文同种，而且朝鲜很多脱北者来韩国之后，韩国情报机构会对他们进行一些调查和讯问，他们也会为韩国带来一些情报。当然有说法是韩国国情院的情报有时候不准，但这一次来看我觉得应该还是准确的。

另一方面，在朝韩边境线上，韩国在朝鲜那边也有一些情报人员在活动，把一些情报分享给韩国。所以韩国确实在对朝情报方面有自己独特的人口上的优势。而且韩国也在密切关注朝鲜方面的一举一动，整个韩国的情报重点都放在朝鲜身上，能捕捉到朝鲜任何的风吹草动。

不像美国，它的关注点太多，俄、乌、中东都要关注，国内还要大选，这也造成了情报力量的分散。



▎10月29日，韩国总统 尹锡悦在总统府会议上发表讲话，谴责俄朝“非法军事合作”。图源：韩联社

凤凰大参考：与美国的暧昧态度不同，韩国和乌克兰一直在不遗余力地渲染事件严重性。韩政府多次表态“不会坐视不理”，并迅速派遣代表团前往北约共商应对方案；乌克兰强调朝鲜参战造成的局势紧迫性，多次在社交媒体公布有关图片、视频等“证据”。如何解读韩乌的紧张态度？

李家成：确实乌克兰和韩国一直在积极主动地提供朝鲜派兵的佐证材料，甚至其实还有点放大。 乌克兰的考虑是认为现在俄罗斯有了一个帮手，或者说“真正”的盟友。 我们知道乌克兰虽然受到西方社会的武器援助和财政援助，但是没有兵力援助。

乌克兰在独立面对俄朝联军时，首先心理层面上肯定觉得底气不足，因为对面有帮手而自己没有。 所以乌克兰希望通过不断曝光朝鲜派兵入俄的事情，来阻止朝鲜后续可能的派兵动作。

韩国这边对朝鲜派兵入俄肯定是非常关注的，因为尽管说朝鲜方面常年都有定期军事训练和军事演习，但是很多年都没有实战经验，之前的一些（实战经验）都是派兵的兵力非常少，没有什么大规模的。而这次初步估计可能有一万左右的兵力进入俄罗斯，这对朝鲜来说在战斗经验获取方面可能是一种极大的提升。但是韩国自从派兵参加越战、参加伊拉克战争之外，很多年没有实战过。尽管韩国也有各式各样的军事训练和演习，但是实战经验和训练演习是不一样的。所以一旦朝军获得了实战经验，但韩国没有，韩国方面可能认为朝韩之间的军事平衡被打破了。



▎乌克兰总统泽连斯基表示朝鲜卷入俄乌战争会加剧印太地区紧张局势。图源：美联社

另一方面，韩国也担心俄朝之间形成跟美韩同盟同等水平的这种“血盟关系”。 因为如果是朝鲜入俄和俄军并肩作战的话，他们是肩并肩打过仗的，那么未来朝鲜半岛有事的时候，俄罗斯军事介入半岛战事的可能性是非常高的，这也是韩国非常担心的。

另外韩国也有转移注意力的考虑，因为之前半岛发生了一些事，比如朝方炸毁连接南北的公路铁路，朝方曝光了韩国无人机进入平壤领空的事实，还有韩国国内关于总统尹锡悦的夫人金建希的争议很大，现在舆论在韩国政坛已经是铺天盖地了。在讨论所谓朝鲜援俄之后，国际舆论的关注点都到这边来了，这些事情相对热度就下降了。



▎10月28日，朝鲜发布无人机渗透平壤事件最终调查结果，图为无人机飞行轨迹图。图源：朝中社



俄朝军事合作合法，拜乌克兰所赐

凤凰大参考：21日，俄罗斯驻韩大使季诺维也夫称“俄朝合作在国际法框架下进行”。25日，朝鲜副外相金正奎也表示如派兵属实，“那应该是符合国际法规范的行为”。然而，北约秘书长马克·吕特21日在与韩国总统尹锡悦通电话时表示，朝鲜派遣军队“公然违反国际法”。朝俄与北约的说法截然相反，朝鲜向俄派兵究竟是否符合国际法？在国际法框架内，朝俄军事合作的边界在哪里？

李家成：这是一个很好的问题，俄朝跟西方国家在争夺朝鲜派兵入俄的国际合法性。国际法的根本大法是联合国宪章。联合国宪章第51条规定，联合国会员国均享有单独或集体自卫权。（编者注：联合国宪章第51条规定：“联合国任何会员国受武力攻击时，在安全理事会采取必要办法，以维持国际和平及安全以前，本宪章不得认为禁止行使单独或集体自卫之自然权利”。这一规定明确了会员国在遭受武力攻击时，有权进行自卫，直到安全理事会采取措施为止。）

放到俄乌关系来看，今年8月乌克兰出兵俄罗斯的库尔斯克，上演战略上的围魏救赵，但我认为实际上这是一个战略败笔，因为乌克兰攻入俄罗斯，就赋予了俄罗斯自卫权。当然从乌克兰的角度来说，觉得你打我我当然也有权打你。但是从俄罗斯方面来看，根据联合国宪章有集体自卫权，这就赋予了朝鲜派兵入俄的合法性。



▎北约秘书长马克·吕特听取关于朝鲜向俄派兵简报后发表讲话。图源：北约官网

另一方面，俄朝6月签订了《全面战略伙伴关系条约》，条约规定如果一方受到武力攻击，根据联合国宪章和国内法，另一方应该进行立即和全部的军事援助。（编者注：《俄朝全面战略伙伴关系条约》第四条规定，如果一方受到某一国或数国武力攻击，并处于战争状态，另一方将立即以一切可用手段向前者提供军事和其他援助。）6月签订之后，8月乌克兰就攻入俄罗斯的库尔斯克，这个条约就被触发了，因此朝鲜派兵有法律依据，也有双边关系的因素。

如果朝军仅限于在俄罗斯西部边境库尔斯克地区活动的话，应该是有足够的国际合法性。但是如果说朝军进入了乌东地区，比如乌克兰东部的四个州，现在大部分是俄罗斯控制的，因为俄罗斯2022年9月30日跟四个州的领导人签了一个和平条约，朝鲜也正式承认了其中两个州——顿涅茨克和卢甘斯克的独立。（编者注：2022年9月30日，俄罗斯总统普京与卢甘斯克、顿涅茨克、扎波罗热、赫尔松四地领导人完成了入俄条约的签署。2022年7月4日，朝鲜宣布承认顿涅茨克和卢甘斯克独立。）

所以如果在战场上有行动的话，第一步朝军肯定还是要局限在库尔斯克地区进行活动，首先要把乌军赶出库尔斯克，当然取决于俄朝军队和乌军的战况。如果说朝军没能把乌军赶出库尔斯克，那么战场可能就局限在库尔斯克。但如果说俄朝军队把乌军赶出来库尔斯克，那么就会出现一个问题，就是朝军是继续帮助俄军守住库尔斯克，还是会进入顿涅茨克和卢甘斯克两州。因为朝鲜之前承认两州独立，因此朝方认为自己的有权派兵进入的。如果战况结束，这两州可能处于合法和不合法的边界。如果朝鲜出兵另外两个州，扎波罗热和赫尔松，那么可能就不太有合法性了。



▎普京和金正恩在签署《俄朝全面战略伙伴关系条约》后握手 图源：朝中社

凤凰大参考：那么 假设没有6月份的俄朝条约，库尔斯克州被乌克兰攻入的话，朝鲜出兵俄罗斯也符合刚才说的上述国际法吗？

李家成：这个就很宽泛了。首先联合国确实在国际法意义上赋予你集体自卫权，但是你需要有具体的协定来支撑你。这个集体自卫权要依赖于国家之间的双边或多边协定，比如北约。为什么乌克兰想加入北约？尽管乌克兰说我被打了，我享有单独和集体自卫权，但是没人帮我，就是因为需要有一个进一步的国家间的双边或多边的协定作为支撑，才构成派兵决策上的更大的合法性。



▎普京和金正恩在平壤出席欢迎仪式。图源：法新社

凤凰大参考：那么我们就要来说一下这个关键的《俄朝全面战略伙伴关系条约》了。 此前6月，普京对朝鲜进行国事访问，和金正恩共同签署了条约，两国军事合作随之升级。您认为俄朝两国谁先提出开展军事合作？双方动机何在？

李家成：俄朝现在的战略合作，尤其是安全领域合作的不断升级，肯定是有巨大的现实需求存在的，当然也有深厚的历史根基。在冷战时期，尤其是朝鲜战争结束之后，苏联跟朝鲜缔结了同盟。所以俄朝6月份签订《俄朝全面战略伙伴关系条约》的时候，也有很多人说这是冷战时期苏朝同盟另一种形式的复活。

那么从最近几年俄朝首脑外交的先后次序来看，首先是2019年金正恩第一次访俄，后来是2023年金正恩第二次访俄，接着是2024年6月份普京访朝。金正恩访俄的时间点是2019年4月，正好是美朝谈判无果而终的一个时间点。（编者注：2019年2月27日至28日，时任美国总统特朗普和金正恩在河内举行会晤，未能达成协议。特朗普表示双方在对朝制裁问题上产生分歧。） 这说明当时美朝谈判失败，对朝鲜的对外政策产生了巨大的影响。之前朝鲜希望通过对美外交取得突破，但是后来发现突破不了，就开始转向向俄罗斯寻求突破。



▎金正恩与特朗普进行了河内会晤。图源：BBC

之前19年金正恩访俄之后，好像关系也没有太多的进展。但是在去年出现了一个巨大的转折，22年俄乌战事打响之后，对俄罗斯的对外政策产生了巨大的影响。因为俄罗斯面临的来自于西方社会的联合制裁越来越重，另一方面俄罗斯在俄乌战场上的消耗，无论是弹药消耗还是兵力消耗都非常大。

弹药消耗上，据一些消息说朝鲜已经援助了1万多个集装箱到俄罗斯。兵力消耗上，据北约秘书长说法，俄罗斯损失了60万兵力，当然不一定全是战死，但是基本上已经丧失战斗力了，所以说俄军现在在俄乌战场上的有生力量受到了极大的损耗。

韩国方面说，这次入俄的朝军是朝鲜的精锐部队11军团“暴风军团”（一称“风暴军团”），属于一支非常强的有生力量，这可能会极大缓解俄罗斯方面兵力短缺的窘境。



▎朝鲜人民军建军75周年阅兵式。图源：朝中社

另一方面，我认为乌克兰在战略方面也还有失误。泽连斯基这个月公布了“胜利计划”，宣布自己要胜利了，要明年就结束战斗。俄罗斯一听你明年要结束战斗，那么年底就很重要了。对俄罗斯来说，今年年底肯定要取得越来越多的战果，要扩大所占领的地方，是对俄罗斯最有利的，因为明年可能要谈了。

当然另一方面就是因为下个月6号，也就是美国大选日的逼近，所以俄罗斯希望朝军入俄肯定是越早越好，29号韩国方面说朝军部署情况超出预期的快，在远东地区还没训练几天，已经都从东部被拉到西部了。俄罗斯国土是很广袤的，从东部到西部可能得几十个小时，但是军队已经过去了，所以这就说明（速度非常快）。



▎泽连斯基在乌克兰议会提出“胜利计划”，该计划大部分内容依赖于外国的武器支持和无条件加入北约。图源：CNN

凤凰大参考：刚才说了俄方的需要，而对于朝方来说， 21日韩国驻联合国大使黄俊国称，“朝鲜希望莫斯科为其派兵提供丰厚回报”。您如何解读这个表态？

李家成：首先是朝方会对未来有一个这样的预期，就是如果说未来半岛发生冲突的话，那么俄罗斯会军事介入。因为朝方觉得现在你有难的时候，我出兵帮你了，未来我有难的时候你也要出兵帮我，强调同盟互助的这种对等性。第二点是朝军派兵入俄参战获得宝贵的战斗经验。第三是朝鲜方面也可能获得俄罗斯先进的军事装备和军事技术。因为现在朝鲜整体的弹道导弹发展正面临一个瓶颈，就是缺乏军事卫星的精确导航，所以这方面俄罗斯可以向它提供很大的帮助，可以提升朝鲜弹道导弹打击的精度。俄罗斯和朝鲜这两天的洲际弹道导弹试射，也在暗示他们有可能会有这样一个技术上的交流。

另一方面是在经济上，朝鲜也会获得相应的补偿。韩国方面说朝军入俄参战的每位士兵每个月可以拿到2000美元，朝鲜派出一万士兵，这是一个巨大的金钱上的补偿。因为现在朝鲜面临多方制裁，美元是十分短缺的。

还有就是因为俄罗斯是能源大国和粮食大国，可以向朝鲜提供相应的能源和粮食的帮助。



▎视频显示朝鲜士兵在俄罗斯训练基地接收制服。图源：CNN

凤凰大参考：目前还没有朝军投入战斗的消息出现， 那么如果朝军真的投入到俄乌战场了，将对俄乌战争格局造成怎样的影响？

李家成：对战局的影响可能是比较大的，但是现在也不好说。因为首先有一个战场选择的问题，也就是前面提到的在库尔斯克还是进入到乌东四州。另一方面是入俄朝军的实际战斗力存疑。尽管一些媒体说朝军派出的是精锐的 11 军团“暴风军团”，但是韩国这边又说根据一些图像照片，派到俄罗斯的都是新兵。而且按照乌方的说法，还出现了逃兵。所以尽管号称是朝鲜的精锐部队，但实际上在战场上的表现如何，还有待于进一步实战的观察。



▎2024年10月15日，韩国首尔火车站的电视屏幕中报道朝鲜炸毁了连接朝韩的道路。图源：美联社

同时，朝鲜方面在半岛上的部署也可以和朝军入俄联系起来。其实朝鲜在这个月初炸毁连接南北的公路铁路就是一种防御性部署。 因为从朝韩边境三八线到首都平壤只有 170 多公里，把公路铁路尤其是京义线切断之后，韩国军队如果打过来，至少不可能迅速地通过京义线来攻打朝鲜首都。

另一方面，朝鲜在战略武器方面也做出了相应调整。之前金正恩表示现在韩国你如果打我的话，我就用核武器打你。（编者注：据朝中社报道,朝鲜最高领导人金正恩在讲话中宣布,如果韩国和美国发动攻击,朝鲜将“毫不犹豫地”使用核武器。）这是很吓人的，这是在表明，尽管在常规力量方面，朝鲜的部分精锐部队被抽调走了，但是它有核武器。而且朝鲜在31日试射洲际弹道导弹，也是展示一种对韩美的军事威慑，我的常规军事力量抽调到了俄罗斯，但是我手中是握有战略武器的。



半岛局势隐忧重重

凤凰大参考：那我们把目光转回到 半岛上来。朝鲜国防省28日公布韩国无人机事件最终调查结果，确认无人机来自韩国军方。韩联参对此表示“无法予以核实”。无人机事件引发的国际关注尚未平息，朝鲜向俄派兵又使得舆论甚嚣尘上。当前俄乌与半岛局势仍不明朗，俄乌战争风险是否有外溢到朝鲜半岛的可能？半岛局势会否继续升温？

李家成：总体上肯定是升温的。 半岛局势跟俄乌冲突的联动性会进一步加强 ，当然也取决于韩国后续的应对举措。 目前从韩国官方表态来看，韩国想支援乌克兰进攻性武器。 但也有说法说，有一些韩国内部人士反对，他们觉得如果韩国向乌克兰提供杀伤性武器杀伤俄军的话，俄韩关系可能会走向破裂，甚至到无可挽回的地步。 未来如果半岛真的出事，这会进一步提高俄罗斯军事介入半岛局势的可能性。



▎尹锡悦29日与泽连斯基通话，讨论朝鲜向俄派兵有关情况 。图源：韩联社

不过尽管局势升温，双方的对峙态势也在不断加重，但目前还算是可控状态，升温 更多是指一种未来的隐忧 。 因为现在韩国政府只是在考虑是否向乌克兰提供进攻性武器，还没有实际做出决定。 当然可能性比较大，因为韩国的防长外长还有总统都有表态，但是实际上怎么做，可能还是要依赖于韩国跟美国、跟北约的协商。

当然北约方面是希望韩国能够提供更多直接的杀伤性武器援助，但是美国可能并不希望。因为其实这种直接援助跟之前的间接援助效果都是一样的，韩国之前是迂回援助，把炮弹补充给美国库存，美国把自己库存里的其他炮弹给乌克兰，这实际上已经是韩国变相地援助乌克兰杀伤性武器了。



▎2024年6月19日，普京和金正恩在平壤会面。图源：美国国家广播公司

但是，如果韩国直接援助了，效果和间接援助一样，名义上却更难听，俄罗斯方面反应可能会很激烈，这对美国也是得不偿失。其实俄朝签订战略伙伴关系协定的时候，俄罗斯还在安抚韩国，说如果你不主动进攻朝鲜的话，这个条约就不会被触发。但是未来如果说韩国直接提供杀伤性武器给乌克兰，杀伤俄军，那么可能俄罗斯的反应会比较大。

本来俄罗斯对自己先进的军事技术还有点“敝帚自珍”，不愿意分享，除非给了他很大的压力或者动力，他才肯拿出来。但是如果韩国提供杀伤性武器的话，可能俄罗斯真就会提供相应的军事技术给朝鲜。

凤凰大参考：所以半岛局势的升温是更宏观更长期的一种升温，各方交叉联动的一种升温。

李家成：是的，这也增加了局势的复杂性。



▎林剑在外交部例行记者会上。图源：外交部

凤凰大参考：21日，外交部发言人林剑主持例行记者会时对“朝军入俄”事态表示，中方的立场是一贯的明确的，希望各方推动缓和局势，致力于政治解决。中国是俄罗斯和朝鲜的邻国，朝鲜向俄派兵将对中国周边局势带来怎样的影响？中国应如何应对？

李家成：希望周边形势稳定是中国一贯的立场。前些天中国跟印度已经缔结了边境地区的巡逻协定，西线已经比较安定了，现在就剩东线了。东线又分为东北方向和东南方向，所以说基于通盘考虑，中国非常希望朝鲜半岛能够保持和平与稳定。

在外交上，中国一直致力于劝和止战，敦促各方保持冷静和克制，不要使半岛局势进一步升温。当然在军事上我们也要做准备，比如我们在黄海进行了几次军演，这也在传达一些军事上的信号。中国是半岛局势的利益攸关方，所以我们要密切关注半岛局势的风吹草动，也要加强中朝边境地区的一些巡逻和部署。

凤凰大参考：好的，谢谢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