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月18日，黑龙江省勃利县长太村，一只东北虎撞击村民家铁门后离去。同时，村里另一名喂牛的农户被老虎咬伤左手，引发关注。

当天，黑龙江省林业与草原局召开东北虎保护工作紧急会议，强化东北虎保护相关工作，加强冲突防范，确保人虎安全。要求各地各部门做好东北虎防范与保护工作，包括制定人虎冲突应急预案，特别是麻醉枪及弹药等物资要提前准备到位；及时组织开展应急避险演练，确保人兽冲突发生时，能妥善处置到位。



有网友疑问，老虎是国家一级保护动物，如果老虎继续伤人，应该如何处置？可以“正当防卫”进行紧急避险吗?

大河报·豫视频《看见》记者注意到，中国政法大学教授罗翔曾经在一段授课视频中表示，紧急避险首先要有避险意图，要有避险认识和避险意志，还要有避险起因。此外，紧急避险必须迫不得已，别无选择，包括自然力的侵害，以及遇到动物侵袭。

他举例称：“熊猫咬你，快咬死了，能不能紧急避险？熊猫是畜生，畜生和人哪个更重要？熊猫是国宝，我们是人，那不过是个宝贝罢了，我们是无价之宝，人永远高于动物。”

“20天没吃没喝、下雪，只穿个短袖快冻死、饿死了，看到一只熊猫，能不能吃？当然可以，见东北虎吃东北虎，见金丝猴吃金丝猴。”

罗翔强调，这是在危险情况下，这些行为客观上的确符合故意杀害珍危野生动物罪的构成要件，但这属于违法阻却，人命和熊猫命相比，人命更重要。

湖南联合创业律师事务所律师陈柏阳接受媒体采访时表示，当遭遇重点保护野生动物袭击时，采取自卫行为、紧急避险行为，在保护自身或者其他人人身安全的必要限度内，打伤甚至打死该野生动物并不违法。

根据野生动物保护法第十九条第三款的规定：“在野生动物危及人身安全的紧急情况下，采取措施造成野生动物损害的，依法不承担法律责任。” 不管是民法典还是刑法当中都明确规定，为了使国家、公共利益、本人或者他人的人身、财产和其他权利免受正在发生的危险，不得已采取的紧急避险行为，造成损害的，不用承担相应的民事或者刑事责任。

民法典当中还特别规定了“危险由自然原因引起的，紧急避险人不承担民事责任。”所以当自身或者他人的人身安全受到野生动物袭击的紧迫危险时，可以进行自卫而不用担心把野生动物打伤或者打死后要承担责任。

但需要注意的是，如果事发时，能够通过打伤、圈禁等方式控制住该野生动物而不必打死的，就不能打死该受保护的野生动物，并要及时报送野生动物保护主管部门或者收容救护机构进行救治、管控。

环境变好，人兽冲突变多

此次勃利县老虎伤人事件发生后，不少专家表示，野生虎接近人类居所，侧面反映了我国生态环境好了，野生虎的数量在增加，但人兽冲突的问题也不能够忽略。

18日，黑龙江省林业与草原局召开的东北虎保护工作紧急会议中也特别提到，随着生态环境持续向好，全省各地东北虎出现频次逐渐增多。勃利县作为东北虎种群非重点分布区，此次出现东北虎进入村屯伤人事件，需要引起格外重视并加强风险防范。



图片来源：黑龙江省林业与草原局微信公众号

《看见》记者查询发现，今年6月，国家林业和草原局发展研究中心、国家林业和草原局产业发展规划院刘诗琦、刘佳欢等多名研究人员发表的论文《国家公园人兽冲突现状、问题与缓解路径》对此进行了分析。

据悉，国务院批复的第一批国家公园设立方案，三江源、大熊猫、东北虎豹、海南热带雨林、武夷山等第一批设立的5个国家公园内现有原住居民约22万人，同时分布有国家重点保护野生动物400余种。

论文称，2023年，其对第一批国家公园内624户原住居民家庭开展问卷调查，并对国家公园管理机构和地方政府部门进行半结构式访谈。发现三江源、大熊猫、东北虎豹、武夷山国家公园内分别有70％、47％、76％、33％的家庭因人兽冲突受到损害。

论文认为，虽然各地区野生动物损害补偿办法持续完善，不断加强事前预防探索力度，但是损害补偿不到位、家庭防范效果不理想、监测预警体系不健全、事中控制手段缺乏等问题依然突出。

其中，东北虎豹国家公园受损家庭数量占总受访家庭数量的比例最高，为76％，户均经济损失5200元，主要肇事类型为野猪、狍等偷食黄豆、玉米等农作物，黄鼬、猞猁等偷食家禽，占比89％，东北虎捕食黄牛等事件也时有发生。

公开资料显示，东北虎豹国家公园横跨吉林、黑龙江两省，规划面积14065平方公里，涵盖19个自然保护地，森林覆盖率97.74%，是我国东北虎、东北豹历史天然分布区和唯一具有野生定居种群和繁殖家族的地区。

论文称，80％以上有防范措施的家庭，采用建设物理围栏、电围栏等方式。在东北虎豹国家公园，农田四周的电围栏只能在短期内起到对野猪、狍等野生动物的震慑作用，而针对东北虎，除提前预警外，无有效的家庭防范措施。

国家公园管理机构受访人员认为：监测系统存在智能化程度不高、日常故障较多等问题，红外相机或基站一旦出现故障或被破坏，便无法实现预警功能，人工排查工作量巨大。目前，园区监测主要依靠红外相机。

虽然东北虎豹国家公园管理局有84％的受访人员表示，园区监测和预警之间进行了较为有效的衔接，但现有的预警机制是在监测到东北虎后，值班人员通过微信群、短信等方式通知村民，存在一定时间差，且村民无法实时掌握东北虎行踪，安全隐患较大。

尤其园区居民在遭遇棕熊、东北虎等大型猛兽时，缺乏有效的自我防卫手段。

在东北虎豹国家公园，人虎相遇的几率持续增加，人们一般通过躲避、后退或保持不动，待其离开后再逃离现场。 对于最常见的野猪啃食农作物情况，村民表示只能通过燃放鞭炮、敲锣打鼓、鸣喇叭等方式进行驱赶，但时间一长效果甚微。



（2021年5月18日，“完达山一号”在穆棱林业局有限公司施业区被成功放归自然）

值得一提的是，2021年4月，东北虎“完达山1号”曾伤人被麻醉枪放倒，经过救助后重新放归山林，一年后，它的踪迹出现在东北虎豹国家公园。在此期间，“完达山1号”总运动轨迹长达3306.32公里，总活动范围覆盖达9638平方公里，其中在东北虎豹国家公园内的活动区域面积为4566.7平方公里，占总活动面积的近一半。活动区域涉及黑龙江、吉林两省，运动轨迹东西跨度180公里，南北跨度150公里。

2024年8月，东北虎豹国家公园东宁管护中心管理区的影像记录显示，东北虎“完达山1号”再次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