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观察者网 刘程辉】扛过十余年内战的叙利亚阿萨德政权，在12天内轰然倒塌，让人猝不及防，留下诸多谜团与猜测。

路透社12月8日援引消息人士的话披露，经历多年内战后，叙利亚反对派武装嗅到了撬动阿萨德权力掌控的机会，早在大约六个月前，他们就告知了土耳其将对叙利亚政府实施重大进攻的计划，并认为此举得到了土耳其的“默许”。不过一位接受采访的土耳其官员否认进攻行动受到土耳其的指示。一名美国官员则称，华盛顿不清楚土耳其是否“默许”了反对派武装的进攻计划。

分析人士认为，土耳其扶持的“代理人”在叙利亚获得胜利，土耳其堪称“最大外部赢家”；与此同时，局势的发展也出乎拜登政府预料，人们正密切关注拜登在任期末尾将采取何种应对策略。



当地时间2024年12月8日，叙利亚大马士革，民众走过巴沙尔·阿萨德的总统府大厅。 视觉中国

“反对派告诉土耳其：让我们试试”

土耳其一直是叙利亚反对派的主要支持者，所谓“叙利亚国民军”（SNA）就是由土耳其扶持的反政府武装。“叙利亚反对派和革命力量全国联盟”前主席哈立德·霍贾（Khaled Khoja）8日告诉英国“中东之眼”新闻网，土耳其从进攻行动一开始就发挥了关键作用，“影响力处处可见”。

该地区一名外交官，以及一名叙利亚反对派成员对路透社表示，如果不事先告知土耳其，反对派武装就不可能向前继续推进。

上述外交官还说，这项大胆的进攻计划是“解放叙利亚联盟”（HTS，又译作“沙姆解放组织”）领导人艾哈迈德·沙雷（Ahmed Al Sharaa）的主意。

根据消息人士的说法，今年早些时候，叙利亚反对派感觉到土耳其对阿萨德政权的立场变得更加强硬，此前阿萨德拒绝了土耳其总统埃尔多安提出的政治解决军事僵局的提议。



2022年，土耳其坦克开入位于叙利亚西北部的阿夫林。 法新社

叙利亚反对派消息人士说，反对派代表在土耳其首都安卡拉与阿萨德接触失败后，便向土耳其告知了进攻计划的细节。他们向土耳其传递了这样的信息——多年来另一条道路一直行不通，所以让我们试试，你们不需要做任何事，只要别插手就行。

土耳其支持的“叙利亚反对派和革命力量全国联盟”主席哈迪·巴赫拉上周对路透社表示，“叙利亚国民军”与“解放叙利亚联盟”在行动前进行了“有限”的接触，双方同意“实现合作而非冲突”。

巴赫拉强调，土耳其军方知道反对派武装的行动和讨论内容。

土耳其外交部长哈坎·菲丹8日在多哈发表讲话时表示，埃尔多安近几个月来尝试与阿萨德接触，但以失败告终，土耳其“知道接下去要发生什么”。但同日，土耳其外交部副部长杰夫代特·耶尔马兹在巴林举行的中东事务会议上说，出于对局势动荡的担忧，土耳其没有支持叙反对派武装的进攻行动，也没有表示同意。

一名土耳其官员告诉路透社，“解放叙利亚联盟”没有与土耳其协调行动，也没有收到土耳其方面的命令或指示。他称，“从这个意义上讲”，所谓“土耳其为反对派进攻阿勒颇开绿灯”的说法是不正确的。

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美国官员表示，虽然华盛顿知道土耳其在支持叙利亚反对派武装，但没有听说土耳其默许了阿勒颇攻势。

土耳其成最大赢家？

“叛军在阿萨德最脆弱的时候发动了进攻。”路透社认为，阿萨德政府的主要盟友俄罗斯和伊朗被其他地区的冲突牵扯精力，叙政府军自身也十分虚弱。正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反对派的进展速度远超预期。

回顾事件全程，这场进攻行动在两周前开始，叙反对派武装迅速实现了占领第二大城市阿勒颇的最初目标，这已经让几乎所有人大吃一惊。而在随后一周多时间里，反对派武装兵锋直抵首都大马士革，并在8日结束了阿萨德家族对叙利亚长达五十年的统治。



当地时间2024年11月30日，叙利亚阿勒颇，反政府武装在阿勒颇古堡前的篝火旁取暖。 视觉中国

“失去阿勒颇之后，政府军再也没有恢复元气。反对派武装推进得越多，阿萨德军队就越虚弱。”美国智库“世纪国际”长期研究叙利亚问题的专家阿伦·隆德（Aron Lund）说，

叙反对派“叙利亚自由党”（Syrian Liberal Party）主席巴萨姆·库瓦特利（Bassam Al-Kuwatli）也表示，尽管反对派的行动存在“机会之窗”，“但没人预料到阿萨德政权崩溃得如此之快，每个人都觉得会有一些战斗”。

路透社称，阿萨德政权的崩溃是对伊朗影响力的重大打击，土耳其成了叙利亚最强大的外部力量——不仅在当地部署了军队，还与反对派领导人有接触。

“土耳其是这里最大的外部赢家。”土耳其政治学家、中东研究所学者比罗尔·巴斯坎（Birol Baskan）说，埃尔多安“至少是获胜的一方，他在叙利亚的代理人赢得了胜利”。

中国人民大学区域国别研究院中东研究所所长田文林早前对观察者网表示，叙利亚冲突升温的受益者首先是以色列，第二个受益者是美国，土耳其也是叙利亚冲突的受益者——该国是叙利亚反政府武装背后的主要支持者。

“2011年中东剧变后，土耳其一直想在中东扩大影响力，此前土耳其趁叙利亚内战之际，侵占了叙利亚东北部的部分领土。如果叙利亚战局持续下去，土耳其在叙利亚的控制范围可能会加大，同时也更便于土耳其打击叙利亚境内的库尔德武装。”田文林说。

半岛电视台12月8日分析文章指出，叙利亚反对派通过闪电般的攻势控制了主要城市和大片领土，推翻了长期领导人阿萨德领导的政府，彻底改变了这个饱受战争蹂躏的国家的未来。



当地时间12月4日，叙利亚阿勒颇。 视觉中国

美国大西洋理事会高级研究员库泰巴·伊德比（Qutaiba Idlbi）说，当地局势的不稳定，可能会引发土耳其扶持的“叙利亚国民军”和其他力量之间爆发更多冲突。

“当然，这些问题仍悬而未决。”他补充道。

这些事件代表着叙利亚命运的重大逆转，重燃了多年来看似基本停滞的多方内战。分析人士告诉半岛电视台，这种情况似乎也在很大程度上出乎拜登政府的预料，引发了人们对华盛顿未来几周和几个月将如何行事的疑问。

当地时间12月8日，拜登就叙利亚局势发表讲话称，阿萨德政权的终结对于叙利亚人民来说是一个历史性时刻，也是一个充满风险和不确定性的时刻，美国将与其在叙利亚的合作伙伴和利益相关者合作，帮助他们面对风险。

尽管拜登似乎乐见阿萨德下台，但伊德比表示，自2021年上任以来，叙利亚问题一直都不是拜登政府的优先事项。美国政府内部存在不同的立场：一派支持让阿萨德继续掌权以避免出现权力真空，同时劝说他远离伊朗；另一派则支持更广泛的政权更迭。

伊德比提到了路透社上周发表的一篇报道——美国和阿联酋最近讨论了解除对阿萨德制裁的可能性，前提是阿萨德同意切断伊朗通往真主党的武器路线。

“我认为正在发生的一切让他们措手不及。我们许多分析师和叙利亚观察家一直在猜测，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伊德比补充道，“（拜登政府）需要重新调整对叙利亚的态度……我感觉当地事态发展得太快了，他们无法跟上，特别是在即将结束任期之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