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57年的刑事鉴识生涯中，李昌钰是很多人心中的“华人神探”。然而，一桩30年前发生在美国的刑事案件，让人们对他产生了怀疑。

事情源于三年前一桩冤案的平反。今年7月22日，案件中被改判无罪的两名男子起诉警局和李昌钰“捏造证据”，美国联邦法官裁定，李昌钰对此事“负有责任”。



已到人生暮年的李昌钰似乎遇到了他职业生涯的至暗时刻。

“带血毛巾”引发的冤案？

1985年12月2日凌晨，一名65岁的退休卡车司机埃弗雷特-卡尔（Everett Carr）在康涅狄格州新米尔福德的家中被两名凶手残忍杀害。被害人被刺27次，喉咙被割断，头部受到7次打击。但是被指控为犯罪嫌疑人的伯奇和亨宁衣服和汽车上都没有发现血迹，案发现场包括头发和40多个指纹，均与两人不匹配。

警方在逮捕两名嫌疑人后对他们进行搜证，检察官出示了当时尚未出名，时任康涅狄格州法医实验室主任李昌钰的证据，这些证据旨在证明袭击者是有可能避免自己身上沾染大量鲜血的。李昌钰还在现场的一条毛巾上发现了血迹，这被警方认为是当时的嫌疑人身上的血迹。



虽然碍于技术，无法测出毛巾上的血迹是否属于嫌疑人。但凭借这些证据，结合其他证人的证词，警方还是将两名嫌疑人定罪。

在服刑的数十年中，两名男子始终没有放弃为自己上诉。2008年，得知基因检测技术突破后，两人申请相关部门再次对毛巾检测，这一次的结果，却是毛巾上没有任何血迹。

“带血的毛巾”这条证据被发现有问题后，又经过12年，两名男子终于在律师的帮助下成功平反。因重罪谋杀被判处55年徒刑的伯奇在狱中度过了30多年，法官下令重新审判后，他于2019年获释，而案发时17岁的亨宁2018年获得缓刑。



所有冤案受害者出狱的第一件事，都是起诉将自己送进监狱的人，这两名男子也一样，他们起诉了州警方和当时在毛巾上测出血迹的李昌钰。

由于当时李昌钰在检测后并未留下书面记录，毛巾又实测没有血迹，因此联邦法院裁定李昌钰在这起谋杀案中对伪造证据“有责任”。

早在2020年两人定罪被撤销后，李昌钰就称其为“这是我必须为自己辩护的第一起案件。”

被联邦法院裁定为对伪造证据“负有责任”之后，网络上传出一份他发出的“个人声明”。他认为那条毛巾存放在警察局普通物证室20年后再化验，血迹存放的不利状况及长时间后会造成分解退化甚至失落，最近关于他的新闻是一种“炒作”，他坚持要“让证据说话”。

华人神探，晚节不保？

裁决一出，引起大众哗然，毕竟李昌钰“神探”美名在外。这次起诉，不仅是对神探美名毁灭性的打击，还将会给李昌钰带来数不清的麻烦——可以预见，如果两名男子得到了丰厚赔偿，那么未来经由李昌钰办理的案件的嫌疑人或将纷纷上诉。

不过，由于美国司法系统十分复杂，联邦法院和各州法院可能会对同一个案子判处两种相反的裁决。比如德普在反诉前妻时就选在弗吉尼亚州起诉，因为该州的法律对他们更有利。

而在这件案子中，联邦法院只是判处李昌钰“负有责任”，并不是认为他完全做了伪证。媒体大肆宣传的“神探翻车”，可能过于夸张违背了事实。

作为第一名在美国司法界担任高职的华人，李昌钰的名气自然吸引了更多舆论的关注。

1938年，李昌钰出生在江苏如皋县一个富裕的盐商家庭。1949年前后，他随母亲和其他家人一同前往台湾，父亲则在搭乘太平轮时不幸遇难身亡。李昌钰自言，父亲的过世致使家道中落，促使他选择投考公费的警校。



上世纪六十年代，李昌钰前往美国留学，先后取得纽约市立大学的刑事科学学士学位，后来又获得纽约大学生物化学及分子化学硕士学位和博士学位。之后又担任康涅狄格州公共安全委员、康涅狄格州法医实验室主任和首席犯罪学专家。

一定程度上，李昌钰的华人身份代表了种族骄傲，他的“丰功伟绩”也总被人提起，津津乐道——在57年的鉴识生涯中，李昌钰调查过超过8000起案件，职业生涯与多起闻名世界的大案息息相关：

举世瞩目的辛普森杀妻案中，洛杉矶警方用来将辛普森定罪的几件证据，都在李昌钰的鉴识后被作废，辛普森后来在律师团的努力下被宣判无罪。



在“莱温斯基事件”中，李昌钰在著名的蓝色裙子上，查出了克林顿的体液，从而佐证了这一桩丑闻。

除了陈水扁“三一九枪击案”、“白宫法律顾问死亡案”等政界案件，李昌钰还凭借搜证鉴识能力，在技术有限的上世纪九十年代，破获了多起悬案。这些案件，让他在大众层面的知名度越来越高。

名侦探只为了赢得官司？



退休后，李昌钰依然受到各界追捧，每逢大案，总会有人询问李昌钰的意见，但他的发言也总会被媒体曲解。比如在蓝可儿案件后，他只是在接受采访时表示“可能不是自杀”，却被传成“蓝可儿案件是他杀”。

此番被判决有责任，李昌钰经手的所有案件也开始受到牵连，甚至被重新审视。美国《野兽日报》报道称，李昌钰在至少3桩案件中涉嫌对证物做手脚或提供不实证词。比如2003年美国音乐制作人斯佩克特杀害女演员克拉克森一案中，被告律师当庭表示，李昌钰有意藏匿或销毁一件可以作为证物的白色美甲。



以及1990年的克里·梅尔斯杀妻案，李昌钰坚称梅尔斯的裤子上留有妻子珍妮特的血液，导致梅尔斯和一名好友被定罪。然而，据一名办案警探称，梅尔斯的裤子上并未发现与珍妮特的血型匹配的血迹。

李昌钰的批评者们认为，李昌钰本人可能更关心赢官司，而不是真相。“他的证词导致了一些非常不公平和不公正的结果。”辛普森杀妻案的检察官达登认为李昌钰在1995年为辛普森辩护团队作证时“夸大了事实”，强化了辩方关于警察篡改血样的说法。达登认为李昌钰的证词是“胡说八道，不是科学”。

不过，从李昌钰的声明来看，他对自己的清白有极大信心：“只要正直、于心无愧，随便报纸讲什么”“我现在的心态已经很平静，媒体朋友不必过于渲染”。他还将这些指控看做是美国白人种族歧视的一种表现：“美国最近排斥华人比较厉害，而在鉴识科学界我的影响力最大，一生中有58年从事这个工作，免不了会被人攻击。但是反对并不是说做得有问题，假如真的有问题的话，我也不会有今天的成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