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2月发表讲话的董晗鹏，他于2019年以自由党人身份入选加拿大议会，目前是一项关于中国干预选举调查的关注对象。 John Wong/Eyepress, via Reuters

这位新人来到多伦多北部的一个区，宣布竞选加拿大国会议员。虽然没有什么人认识他，但一个重要的因素帮助弥补了其知名度不高的问题，那就是来自当地知名华裔人士的支持。

候选人董晗鹏在新闻发布会上说：“感受到大家的大力支持，身边都是朋友，让我非常高兴。”

但一名政府任命的特别调查员表示，有“充分理由怀疑”，董晗鹏在争取自由党提名的过程中还得到了一个隐秘来源的帮助，那就是中国领事馆。

董晗鹏的胜利是加拿大几场引发中国干预选举担忧的竞选活动之一，这一胜利最终使他在2019年进入议会。

他的案子几乎肯定会成为今年9月启动的一项拖延已久的公开调查的焦点，与此同时，加拿大对外国干预的担忧还扩大到印度，加拿大总理特鲁多指控印度特工杀害了一名加拿大锡克教领袖。

听证会定于明年1月开始，重点是2019年和2021年的选举。

加拿大情报官员长期以来一直警告，中国正在利用加拿大的选举制度，在人口稠密的多伦多和温哥华郊区左右选票，这可能会影响到大选结果。

据加拿大民选官员和情报官员称，在华人大量聚居的六座城市里，北京方面部署了更多的外交官和代理人，以削弱对其持批评态度的民选官员，尤其是在人权议题上批评中国的人。

另一方面，官员们说，北京及其盟友支持被认为友好的候选人。立法者正在单独审查中国是否干预了2019年的选举，以支持多伦多地区的11名候选人。据加拿大新闻媒体报道，这些人中的大部分人属于特鲁多所在的自由党，但只有董晗鹏被公开点名。

在一系列非同寻常的情报报告泄露给加拿大媒体后，议员们开始展开调查。这些报告称，中国领事馆通过中间人向这11个竞选团队提供资金，一些竞选工作人员与领事馆有联系。

官员们表示，在习近平主席咄咄逼人的外交政策下，中国利用生活在世界各地的华侨扩大影响力，并干预亚洲、加拿大、美国和澳大利亚的选举。

但批评人士说，虽然澳大利亚等国试图遏制中国的干涉，加拿大却对北京格外宽松。特鲁多的政党在华裔选区势力强大，他曾因在加拿大的华裔富豪家中举办筹款活动而受到批评。

“像我们这样的公民社会组织一再警告政府，中共在加拿大领土上进行渗透、操纵和恐吓的危险。”关注中国干涉问题的民间组织“港加联”主席冯玉兰说。“不幸的是，加拿大政府并没有采取具体有效的措施来打击外国的干涉。”

一直否认有任何干涉行为的中国大使馆没有回应置评请求。

特鲁多的办公室和负责外国干涉事务的部门拒绝了采访请求。董晗鹏也拒绝了采访，他一直公开否认接受了中国领事馆的帮助。

“他们否认中国的干预”

虽然是在自由党十拿九稳的选区北唐谷竞选，董晗鹏最具影响力的支持者却是在多伦多以北的万锦。

在万锦34万居民当中，华裔占到近一半。在这里的商业街和主干道上，华人的商铺占据主导地位。近几十年来，来自中国的新移民人数激增，且因富有而获得了显赫的地位。

民选官员和反对中国在香港的镇压行动以及中国在加拿大日益增长的影响力的活动人士表示，这些新移民往往在中国有亲戚，生意依赖领事关系，这给中国政府在当地事务中发挥影响力提供了条件。



安大略省万锦的太古广场是北美最大的亚洲购物中心之一。万锦34万人口中有近一半是华裔。 Ian Willms for The New York Times

就算立场亲华，甚至得到北京的支持，都不能算作故意接受中国支持的证据。据《环球邮报》报道，没有证据表明2019年的11名候选人知道领事馆或其代理人在帮助他们。那名政府调查员说，他没有发现任何证据表明董晗鹏知道领事馆“可能参与了他的提名”。

但据情报机构、民选官员和专家称，习近平上台后，中国在海外华侨群体中赢得了支持，并干预了选举。

在万锦占主导地位的华裔商业和社区团体在立场上亲北京，包括在香港问题上。记者们说，华文媒体现在会回避敏感问题。

“他们认为说中国干涉其实是反亚裔、反华的种族主义，”曾在多家中文媒体工作的记者郑乔(Joe Tay)说。

有现任和前任官员说，一些万锦市议会成员一直采取有利于北京的立场。市议会否决了一项建立游说者登记制度的提案（该提案要求议员披露他们与谁会面），以及一项禁止在城市物业中升起中国国旗的动议。

现任和前任议员表示，随着去年副市长陈国治当选，该市议会变得更加亲华。陈国治是加拿大政界的资深人士，以其在华裔选区的筹款能力而闻名。



市民中心一张万锦市议会成员照片。一些议员始终站在有利于中国政府的一方。 Ian Willms for The New York Times

2015年，《环球邮报》披露，加拿大最高情报官员曾警告安大略省政府，陈国治与多伦多的中国领事馆关系过于密切，受到了不正当的影响。当时的安大略省省长表示了对他的充分信任。

他进入地方政坛令许多人感到惊讶。

“作为副市长，陈国治总体上做得不错，”议员里德·麦卡尔平说，他力促建立说客登记制度，部分原因是为了打击外国干预。

“但现在房间里有一头大象，”他说。他认为中国的战略不是干涉日常事务，他说道，而是“从长远来看，把合适的人放在合适的位置上，只是为了产生更广泛的影响力，当问题出现时，你有合适的盟友”。

陈国治拒绝置评。

“我心里对存在干涉没有疑问，毫无疑问，”前副市长唐·汉密尔顿说。他还表示，竞选市长失败后，情报官员就可能存在干扰的问题和他进行过面谈。

人脉广泛的自由党支持者

虽然陈国治是董晗鹏竞选的最重要支持者之一，但前者参与后者竞选活动的程度目前尚不清楚。

据环球新闻今年2月报道，加拿大情报机构正在对陈国治进行调查，原因是他把政治信息提供给了中国外交官，并策划了董晗鹏的提名。

该新闻网引用情报官员的话说，陈国治曾利用自己在自由党内部的影响力推翻了一名在任议员，该议员访问台湾的计划曾激怒中国外交官。

加拿大情报机构拒绝就具体案件发表评论。但发言人埃里克·巴尔萨姆说，情报部门发现，背后有国家支持的试图“秘密影响决策、事件或选举结果，以更好地满足其战略利益”的干涉活动，在“频率和复杂程度”上都有所增加。

陈国治1951年出生在中国，在20世纪60年代末移民加拿大。他拥有一家保险公司，加入了万锦的自由党，成了一名活跃的成员，后来在2007年当选了省议员，并在省政府担任过多个职位。

曾任万锦副市长的自由党资深人士杰克·希思把陈国治描述为“非常讨人喜欢”，“非常擅于筹款”。



万锦市副市长陈国治以其筹款能力，以及在自由党与来自中国大陆财力雄厚的华裔群体之间起桥梁作用而闻名。 Ian Willms for The New York Times

但长久以来，批评者也称陈国治的立场亲北京，包括为中国的人权问题辩护，以及呼吁对加拿大情报机构展开公开调查。

在2019年的大规模抗议活动期间，随着中国政府加强对香港的控制，陈国治发表过支持北京的言论，并说他支持“香港警方严格处理骚乱”。

那年，他支持董晗鹏参选。

在对一屋子的中文记者讲话时，同样来自中国的移民董晗鹏说，自己有能力与居民交谈，“无论是用普通话、粤语，还是英语。”

“严格的”规则受到质疑

董晗鹏在赢得了自由党候选人初选后，在大选中轻松获胜。

自由党的一名发言人说，董晗鹏的提名是按照该党“严格的”规则进行的。

但据政府特派调查员的说法，自由党的初选中有“违规行为”，包括“用大巴将选民和学生运去”为董晗鹏投票。环球新闻引用情报官员的话说，参加投票的人中包括使用虚假地址的中国留学生。

专家表示，出现这些违规行为是因为自由党内部没有严格按照规定去做。加拿大允许非公民在党内选举中投票，但他们必须是在选区居住的永久居民。选民在加入自由党14天后就可以在党内选举中投票，特鲁多为使自由党更有包容性，已让加入该党变为免费。



董晗鹏庆祝他在2014年作为自由党候选人当选安大略省议会议员。 Rene Johnston/Toronto Star, via Getty Images

据政府特派调查员的描述，自由党对党内提名过程未得到适当监督，让这些过程成为加拿大情报机构担忧的原因。

“就外国干涉而言，可能会有敌对行为者利用这种包容性来试图获取利益，”阿尔伯塔大学的专家罗布·居里-伍德说。

北唐谷选区的自由党主席朱迪·科德拒绝置评。

董晗鹏也得到了其他被认为与北京关系密切的重量级人士的支持。

曾任加拿大驻华大使的麦家廉(John McCallum)因在一次外交危机期间发表似乎站在北京一边的言论而被撤职。据董晗鹏竞选国会议员新闻发布会的主持人说，麦家廉对董晗鹏参选表示“全力支持和认可”。麦家廉拒绝就此文置评。

董晗鹏还得到了连锁超市丰泰的老板魏成义的支持。

环球新闻在报道中引用情报人士的话说，魏成义已受到调查，原因是他帮助中国领事馆支持董晗鹏和其他候选人。

加拿大的华裔活动人士说，魏成义长期以来一直在推动中国的利益，他们举出的例子包括他在多伦多华人团体联合总会的领导作用。

联合总会在关键问题上公开支持中国，包括中国政府2020年对香港实行赋予北京广泛权力的港区国安法，以及试图说服多伦多公校教育局继续与中国政府的文化和语言项目合作，但未能成功。



多伦多华人团体联合总会的万锦办事处。联合总会由董晗鹏的支持者领导，并在关键问题上公开支持中国。 Ian Willms for The New York Times

联合总会没有回复记者寻求该机构和魏成义置评的电话。

作为一名自由党议员，董晗鹏遵循党的路线，但在一次关键投票时例外：他没有参加对特鲁多牵头支持的议案的投票，这项关于帮助一万名逃离中国迫害的维吾尔人在加拿大定居的议案获得了国会的全票通过。

最初，特鲁多曾把董晗鹏描述为“我们团队的一名杰出成员”。今年6月，也就是董晗鹏退党成为一名独立人士的三个月后，特鲁多缓和了说法，只是说他期待着就“他是否想重新加入”自由党进行谈判。

董晗鹏马上表示那正是他的愿望。半年过去了，自由党还没有将他邀请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