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大选首场辩论在亚特兰大举行。


万众瞩目之下，81岁的美国现任总统拜登与78岁的前总统特朗普迎来今年总统大选的第一次正面交锋。未承想，拜登却遭遇了滑铁卢时刻。

美国东部时间6月27日晚，当90分钟的电视辩论结束后，民主党人对他们的总统大失所望。不同于数月前发表国情咨文的激情壮志，在和特朗普辩论时，拜登声音嘶哑，时常磕磕巴巴，其间还会咳嗽。辩论中他多次停顿，讨论通胀和医疗保健等问题时更是思路中断。

次日，拜登在北卡来罗纳州参加一场竞选活动时，承认自己“不再年轻”，也承认自己的辩论不似以前那么好。但他仍强调，“我知道如何说真话，我知道是非对错”。



◆拜登在辩论次日的竞选集会上状态很不错。

这次电视辩论虽不似四年前那般混乱，但也难言正常。拜登试图认真回答问题，但口齿不清，看起来状态欠佳。特朗普的风格比往年稳重，可时常“已读乱回”，发言与提问无关，且照旧谎话连篇。不甚敦睦的气氛从开始持续到结束，两人上台时没有握手，中途互相进行人身攻击，甚至为打高尔夫这样不相干的话题争吵。



◆拜登话音渐弱时，特朗普忽然说“我真的不知道他最后说了什么”。

本该严肃的大选辩论再度失焦，两人的言谈举止而非政策主张成为焦点。压力落到了民主党人一侧——拜登本来只需正常发挥，利用这场提前举行的辩论对特朗普形成压制，从而打破竞选僵局。可如今，形势却对其不利。

辩论结束后，美国有线电视新闻网（CNN）进行的一项快速民调显示，观看辩论的登记选民中，67%的人认为特朗普的表现优于拜登，57%的人对拜登领导国家的能力感到“没有信心”。但值得关注的另一个结果是，大多数收看节目的选民表示，此次辩论对他们选择总统几乎没有影响。

“很难说这场辩论会给选举带来重大的方向性逆转，有人说选举就此结束，但我不这么认为。”中国人民大学国际关系学院教授刁大明向《凤凰周刊》指出，“假如拜登一蹶不振，未来130天持续被压制，选举确实可能结束，但如果按照他以往的风格绝地反击，变得更有斗志，这场选举依然很有看头。”



◆在各地收看大选辩论的观众。

“拜登衬得特朗普很年轻”

首场辩论前的民调显示，更多受访者认为特朗普会表现得更好，比例为55%，这一预期多少强于拜登的实际表现。

辩论才刚开始，美国密歇根大学辩论项目主任亚伦·卡尔（Aaron Kall）就评价说：“拜登经历了总统辩论史上最糟糕的15分钟开场。”

而当辩论过半，不少美国网民留言：“拜登衬得特朗普很年轻”，“特朗普竞选的最好武器就是让拜登多发言”。网民们甚至开始热烈讨论“拜登是病了吗？”白宫方面也随之传出消息称，总统的确患了感冒。

或许受此影响，拜登的表现大打折扣。当列举儿童保育和老年人护理问题时，他在停顿数秒后说：“我们终于打败了美国联邦医疗保险（Medicare）。”特朗普借机回击道：“他说得对。他确实打败了医疗保险，完全破坏了医保计划。”

而当拜登含糊地回答完针对移民的问题时，特朗普一度表示，“我真的不知道他那句话最后说了什么。我想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

“拜登的辩论表现实在令人失望。我认为没有其他办法可以解释。他最大的挑战是向美国人民证明他有精力、有耐力——但他没有做到这一点，”曾在拜登政府担任新闻主任的凯特·贝丁菲尔德 (Kate Bedingfield) 对CNN如此表示。但她也指出，这只是漫长竞选中的“一夜”。

曾负责奥巴马竞选活动的民主党战略师戴维·普洛夫(David Plouffe) 将这个夜晚形容为“一级防御状态时刻”——这是美国军方对最高级别核威胁的称呼。“今晚的他们看起来相差30岁。”普洛夫直言，“我认为，这将成为选民们真正纠结的问题。”

“拜登将面临越来越多要求他让位的呼声。”一位曾坚定支持拜登的资深民主党策略师向美国《纽约时报》坦言，“民主党人对他有着深厚的感情。现在这感情已经干涸。”

CNN资深首席国家通讯员约翰·金（John King）形容：“民主党内出现了深深的、广泛的、咄咄逼人的恐慌……这涉及党内战略家、民选官员、筹款人，他们正就总统的表现进行讨论，并认为总统的表现令人沮丧。”

2020年民主党总统参选人杨安泽 (Andrew Yang) 在社交媒体上发帖说：“我在2020年与乔辩论过七次……可2024年，他成了一个不同的人。”他还添加了标签“#swapJoeout（换掉乔）”，呼吁民主党更换总统候选人。

就连副总统哈里斯也不得不承认拜登状态欠佳，但她仍竭力为其辩护：尽管民主党人对拜登的表现担忧，但拜登在政策问题上与特朗普形成鲜明对比。“人们可以就风格问题进行辩论，但最终这次选举……必须关乎实质，而对比是显而易见的。”哈里斯总结说：“是的，开局缓慢，但收尾有力。”

刁大明则认为，拜登发言期间有几处停顿，让人听不清，但除此之外并没有太严重的问题，一个半小时状态基本在线，能够较为有效地回答问题，并不忘攻击对手。“这场辩论举行的时间尚早。辩论表现好对拜登是加分项，如果表现不好，距离最终投票也还有时间。”

各自为辩论蓄力应战

为了这场直面特朗普的辩论，拜登提前飞往马里兰州著名总统度假地戴维营做准备。他的团队希望通过辩论展示他“睿智和稳重”的领导者形象，尤其希望消除外界对拜登年龄和精神状态的担忧，并突出特朗普政策及言论的极端性，强调后者是“民主的威胁”。

相比之下，特朗普显得不那么在意，实则暗中筹备。他没有选择模拟辩论，而是举行了非正式的策略会议应战拜登，并同多位共和党党内人士会见商议。他的团队希望将辩论重点放在施政政策的优越性而非个人表现上。特别是拜登任内，美国经历了一轮严重的通货膨胀，并面临南部边境移民激增的严峻考验，特朗普团队希望就此大做文章。

这种针锋相对的气氛贯穿始终，两方团队相互攻讦，掀起一波口水战。

特朗普多次公开调侃拜登的年龄，并称后者是他遇到过的“最差辩手”。在明尼苏达州的一场活动上，特朗普喊话说，拜登应在辩论前进行药物测试，以证明他不会借助药物来提高表现。特朗普团队甚至截取拜登在七国集团（G7）峰会上一些疑似失神的行为片段，以此攻击他的认知状态。

拜登方面也不遑多让。“唐纳德·特朗普是个骗子，他的竞选团队也充满了骗子。”拜登竞选团队回应说，“他们（特朗普团队）向右翼媒体泄露的绝望和谎言，突显了特朗普对辩论的恐惧。”

“特朗普在美国几乎找不到工作，因为他无法通过背景调查。”拜登的盟友、新罕布什尔州民主党人吉姆·德默斯（Jim Demers）借机讽刺特朗普面临多项刑事指控的现状。



◆特朗普是多起刑事案件的被告。

两人竞选团队还紧锣密鼓地谋划着信息战。特朗普团队预订了辩论当天CNN的大量广告位，用以投放竞选广告，拜登团队则在6月拿出5000万美元的广告费，宣传特朗普在“封口费”一案中的有罪判决。

拜登团队被曝制定了一项数字战略，从而确保让无法观看现场直播的选民也能通过社交媒体目睹拜登在辩论中的精彩表现。据悉，该团队吸纳了18位内容创作者，这些人在社交媒体上总计拥有超800万粉丝。他们组成了“数字作战室”，负责捕捉拜登在辩论中的高光时刻。“这是重振选情的重大时刻。”拜登团队的一位高级竞选官员说。

政策讨论争锋相对

两名高龄候选人围绕美国经济与通货膨胀、移民、堕胎权、俄乌战争与加沙战火等议题交锋，但大部分时间他们都在重复着一贯言论，使得辩论显得沉闷。

主持人在提问一开始就谈到了通胀，拜登说特朗普留给他的是一个经济崩溃、失业率上升的国家。他多次使用“混乱”一词，并声称特朗普的经济政策是在“奖励富人”。

特朗普则在辩论中吹嘘称，在他执政期间，美国拥有“最伟大的经济”。但这并非事实。特朗普执政头三年的经济增长平均为2.67%，确实算得上稳健，然而新冠疫情引发了大规模的经济衰退，美国政府不得不在2020年借款3.1万亿美元来稳定经济。特朗普卸任时，美国的工作岗位比他入主白宫时还要少。

即使排除疫情干扰，他的成绩也远不及克林顿两届任期内的平均值4%。到目前为止，拜登时期的经济增长比特朗普时期更为强劲。但问题在于，经历了长久的通胀，美国选民难以感知到经济状态的改善。

特朗普声称，拜登任内的联邦政府赤字是“美国史上最高的”——这也是一则虚假信息。2020年是特朗普任职的最后一个财年，当时的联邦政府赤字占到国内生产总值（GDP）的14.7%——为二战以来最大赤字。

而在拜登任期，这一数字有所缩小，但不足以遏制不断膨胀的债务。2023财年，美国的预算赤字仍占GDP的6.2%。

特朗普最猛烈的攻击围绕移民问题，该议题帮助他在2016年赢得选举胜利，他也试图以此作为今年竞选的核心。特朗普指责拜登的边境政策导致数十万人丧生，也杀害了美国公民。

拜登任内对于边境问题的处理的确糟糕，导致南部边境压力不断积累。他最初希望以人道主义方式应对移民问题，却发现根本行不通，近期的政策出现大转弯，暂时对寻求庇护者关闭了边境，由此引发争议。

即便如此，特朗普的发言依然充满漏洞。他声称自己担任总统期间，美国边境是“我们国家历史上最安全的”。但根据波因特学院（Poynter Institute）事实核查人员的说法，特朗普任期内进入美国的非法移民数量高于奥巴马执政时期。



◆从墨西哥进入亚利桑那州的移民向边境官员自首。

当话题转向堕胎时，这本该是民主党人最易得分的领域。但拜登在这个议题上表现很一般，还莫名其妙将话头引到移民上。

2022年最高法院推翻保护堕胎宪法权利的罗伊诉韦德案，堕胎问题随之成为特朗普和共和党的最大弱点，曾在中期选举中为民主党人送来大量选票。

特朗普重申，“每一位法律学者”都希望推翻罗伊诉韦德案，但正如许多法律问题一样，学术界对此案的看法也存在分歧。这反映出特朗普既想把推翻该案的功劳揽在自己身上，又想和推翻此案的影响保持距离。



◆罗伊诉韦德案被推翻两周年之际，堕胎支持者在最高法院集会抗议。

他还为自己辩护说，这个决定把问题交给了各州去处理，是一项“善举”，他还表示，赞成在强奸、乱伦和母亲生命受到威胁的例外情况下允许堕胎。拜登对此回击说：“你干的事糟透了。”

特朗普对于乌克兰问题的表述也充斥着捏造的言论。他指责是拜登的政策引发了俄乌战争，因其从阿富汗撤军方式不当，让普京看到美国政府是多么无能。如果是自己任总统，俄罗斯就不会攻打乌克兰。他还说，如果他在任，加沙战争也不会发生。

面对特朗普的诸多不实发言，拜登没能抓住机会予以反驳和澄清。不过随着辩论的推进，拜登的状态有所好转，语气也愈发强硬。针对有报道指特朗普曾称阵亡美国士兵是“傻瓜和失败者”，拜登回击特朗普说，“你才是傻瓜，你才是失败者”。

谈到道德问题时，拜登更是火力全开，强调特朗普“是一名被定罪的重罪犯”，并抨击对方在党内不得人心。今年5月，曼哈顿陪审团裁定特朗普犯有34项重罪，罪名是伪造记录以掩盖支付给色情明星的封口费，特朗普由此成为美国历史上首位被判有罪的前总统。

特朗普随即将矛头转移到拜登次子亨特·拜登的身上：“当他谈到一名被定罪的重罪犯时，他的儿子就是被定罪的重罪犯。”

6月中旬，亨特受到的三项与2018年购买一支左轮手枪有关的重罪指控均告成立，创下美国史上首位在位总统子女遭判有罪的纪录。拜登对此回应说，将亨特的行为与特朗普相提并论是“离谱的”。

拜登也没放过特朗普的风流韵事，他提到特朗普因与成人电影明星斯托米·丹尼尔斯(Stormy Daniels) 的关系被定罪，并说这位前总统的道德“跟野猫一个样”。特朗普则予以否认：“我没有和色情明星发生性关系。”

谈到2021年1月6日的美国国会山骚乱时，特朗普也处于被动。他试图将话题扯开，但拜登没有放弃批评。“他鼓励那些人去国会山。他坐在那里三个小时，他的助手们恳求他做点什么。”拜登说，“但他什么也没做。”

当被问及“无论谁获胜，是否会尊重2024年大选结果”时，特朗普更是闪烁其词，主持人尝试了三次才让他回答这个问题。特朗普说，“如果这是一场公平、合法、良好的选举，绝对会。”但他拒绝明确做出承诺，并重复这几年来喋喋不休的论断——美国选举充斥着欺诈。

辩论安排严苛似考场

此次电视辩论与以往最突出的区别，就是有如考场般严格的现场安排和辩论规则，它创下自设立总统竞选电视辩论以来的多个“首次”：

首次将会场移至电视演播室，不在辩论现场设置观众；首次设置“静音机制”，即当一位候选人发言时，另一位候选人的麦克风将被关闭；首次取消主持人开场白。此外，候选人只能携带一支笔、一张纸和一瓶水登台，整个流程中，现场工作人员也被禁止同候选人有任何互动。

如此严苛的辩论规则，是为了创造一个尽可能公平的辩论环境，据悉其中多项要求都是拜登团队主动提出的。例如要求不设置现场观众，因为2023年5月特朗普在CNN的“市政厅论坛”节目中表现激进，拜登团队担忧旧事重演。

新规则亦是为了防止重蹈覆辙——2020年9月，两人的首轮电视辩论就曾混乱不堪。当晚，拜登和特朗普对彼此展开了猛烈的人身攻击。



◆2020年的拜登与特朗普辩论，现场完全混乱。

特朗普提到拜登儿子亨特的“瘾君子”经历，并嘲笑拜登大学时期的成绩，称“他几乎是班级中成绩最差的”，并讽刺说：“你一点也不聪明，乔”。拜登则将特朗普称为“美国有史以来最糟糕的总统”，直呼其为“骗子”“小丑”乃至“普京的走狗”。

两人当晚的表现，完全失去了总统候选人应有的礼节。令人印象深刻的是，在被特朗普多次打断后，拜登脱口而出：“你可以闭嘴吗？”

与四年前相比，特朗普在此次辩论期间算是相对自律，没有试图打断对手，也没有与主持人争论。当拜登说不出完整的句子时，特朗普以罕有的耐心等着他结束发言。

但两人毫不掩饰对于对方的厌恶之情。登上舞台时，他们没有像往常那样握手。播放广告期间，拜登和特朗普仍坐在台上，在摄影师拍照时目视前方，既没有说话，也没有眼神交流。整场辩论中，两人称呼彼此也总是用“他”，而未使用“某某先生”的尊称。

辩论快结束时，拜登再次提醒选民应根据履历来判断能力，并称特朗普“比我年轻三岁，能力差很多”。

“看看记录。看看我做了什么。”拜登在竞选中常常重复这句话。这激起特朗普滔滔不绝的自我辩护，声称自己在两项认知测试中“高居榜首”，而赢得的高尔夫锦标赛冠军更能证明自己的体能。

临近辩论尾声，两人甚至就毫不相关的高尔夫问题吵了起来，“他打不了50码的球。”特朗普说，“我觉得自己的状态和25年、30年前一样好。事实上，我的体重还要轻一点。”拜登则迅速回应：“我的差点（指运动员打球的平均杆数和标准杆的差距）……降到了六。”

除了规则严苛外，今年的首场美国总统电视辩论，也是自1960年以来举行最早的一次——拜登和特朗普眼下均未正式接受党内提名，不过11月的对决无疑将在两人间进行，给了两人提前辩论的合法性。

按照以往经验，首场辩论通常在接近选举日的时期内举行，通常是9月或10月。但今年5月，拜登竞选团队主动提出希望提前三个月举行辩论，同时希望将以往的三场辩论压缩至两场。

《纽约时报》分析说，拜登团队之所以希望提前举行电视辩论，旨在尽早引发美国民众对大选的关注。拜登的顾问团队坚信，特朗普与拜登的再次电视交锋，将有助于提升拜登当前低迷的支持率。

提前辩论也让拜登能更自由地安排选前活动，例如专注于动员提前投票的选民，而无需为现场直播的高风险辩论做准备，有助于更好控制竞选节奏。而压缩辩论次数，主要是考虑到拜登年事已高，难以应对激烈的辩论环境，减少辩论次数能让他减少在公众面前暴露弱点，降低节外生枝的风险。

除此以外，特朗普作为美国史上首个被判有罪的前总统，拜登团队在这样的背景下主张提前举行总统辩论，也是希望借司法判决的影响，争取更多支持。

面对这一邀约，特朗普欣然接受，他早就渴望在聚光灯前同拜登面对面对决。拜登团队发出公开邀约后，特朗普在其个人社交平台Truth Social上回应说，已准备好在6月和9月同“老骗子乔（Crooked Joe）”举行两次辩论，并“强烈建议”增加辩论次数。

只不过，鉴于此次辩论乏味，恐怕会拉低美国选民对9月第二场辩论的期待。

刁大明则认为，面对更低的预期和门槛，拜登其实更容易实现其目标。他提到，总统候选人试图借助辩论翻身或者逆转，历史上很少有这样的例子。“一般情况下，双方更多是争取在辩论中不出错，从而不让辩论成为负面因素。”

“从目前态势来看，辩论并未改变整体不利于拜登的局面。拜登的表现固然不理想，甚至低于预期，但特朗普也没有太出彩。未来一段时间的民调估计不会有本质改变，也不至于彻底拉大距离。”刁大明说。

根据美国民调网站FiveThirtyEight（538）的数据，今年以来，特朗普在全国范围内的支持率多数时候都小幅领先拜登，双方差距最大时达到2.6%。截至6月27日，特朗普的支持率比拜登高出0.2%。



◆辩论结束后，拜登和妻子吉尔在当地一家华夫饼店和支持者打招呼。

对大选结果影响几何？

随着首场辩论落幕，民主党内部掀起了不小的动荡。要求更换总统候选人的声音开始出现，就连《纽约时报》编辑委员会也呼吁拜登退出竞选，称总统“在进行一场鲁莽的赌博”。该报专栏作家托马斯·弗里德曼撰文称，“拜登是个好人也是个好总统，但应该退选。”

刁大明指出，民主党内自由派的不满情绪在国情咨文发表前就比较严重，如今这种呼声再起，一方面体现出党内对拜登高龄的担忧；另一方面，民主党内部某些自由派与拜登的关系一直不甚理想，他们也是借机传递立场。“无论如何，这都体现出民主党阵营内部整合不力的状态。”

只不过，这尚难成为现实。一方面拜登作为现任总统，距离大选仅剩几个月，如果此时选择另一位候选人将面临许多程序问题，反而会加剧混乱，破坏民主党赢得胜利的可能性。关于如果他退出会发生什么情况，党内也几乎没有共识。

另一方面，拜登本人无意退选。他对民主党人的抱怨不以为然，表示不打算重新考虑自己的候选资格。辩论结束后的午夜，他在亚特兰大停留时告诉记者：“我认为我们做得很好。”当被问及民主党对他表现的担忧以及要求他考虑退出竞选的呼声时，他说：“不。与骗子辩论很难。”

刁大明提到，上述退选言论对拜登来说并不公平，甚至有落井下石之意。“2012年时，奥巴马的选前辩论其实也不够理想，但从没有人说要换掉他。四年前民主党如此需要拜登，如今却要求他为了国家利益而退出。可曾考虑过，他退出之后呢？”

“如果真要换人，会导致两方面问题。首先，一定会导致民主党的进一步撕裂；第二，除了解决年龄上的忧虑，不能解决任何其他问题。”刁大明指出，“拜登眼下的问题，未来仍将是民主党的问题，届时要如何与其进行切割？在经济、通胀、移民、乌克兰等议题上，如果党内其他人觉得拜登做得不对，那该如何吸引民主党选民；如果认为拜登做得对，那又何必不让他继续参选？”

加利福尼亚州州长纽森（Gavin Newsom）被外界视为可能替代拜登的人选之一，他对更换候选人的讨论淡然处之。纽森说：“我永远不会背弃拜登总统。我不知道党内有哪个民主党人会这样做，特别是在今晚之后。”

诸如奥巴马等重量级民主党人也传达了对拜登的支持，奥巴马在社交平台X上写道，“糟糕的辩论之夜是会发生的，相信我，我很了解。但这次选举仍是在一个一生都在为普通民众奋斗的人与一个只关心自己的人之间做出选择；（是）在讲真话、明辨是非并向美国人直言不讳的人和为了自己利益而撒谎的人之间做出选择。”

这让拜登的盟友们多少松了一口气。毕竟，这仅是一场电视辩论，无需过度夸大其影响力。

CNN所做的同一调查显示，观看辩论的登记选民中，81%的人表示辩论对他们选择总统没有影响，14%的人表示他们会重新考虑，但尚未改变主意，只有5%的人称辩论改变了其投票选择。在两党候选人的支持群体中，辩论所撼动的人群比例更低——大约各占3%的人表示，辩论改变了他们的想法。

而且这场辩论的观众里，倾向共和党的选民比民主党高出5%，因而无法代表全体选民。拜登团队的官员称，辩论后一小时后的基层捐款数据极佳，创下拜登宣布连任竞选以来的新纪录。

为了缓解恐慌感，拜登竞选团队也在极力安抚捐助者。据美媒报道，拜登竞选团队与部分筹款人举行了私人会议，并承认会加强宣传力度。拜登也将如期参加三场大型筹款活动。民主党的主要捐助者还收到了白宫的来函询问，征求他们关于辩论后该做什么的意见。

对拜登来说，眼下最重要的事情依旧是拉拢基本盘。如今，他在全国民调和各州民调中常有落后，尤其在对大选至关重要的六个摇摆州（威斯康星州、宾夕法尼亚州、内华达州、佐治亚州、亚利桑那州、密歇根州），特朗普或多或少都占优。



◆本次选举中最具决定性意义的六个摇摆州。

刁大明认为，个中原因在于共和党的基本盘更快归队，更早体现出对特朗普的支持，而民主党的基本盘中，无论是年轻人还是少数族裔，归队程度明显弱于共和党。“不过，在一些前期落后的州（比如密歇根和威斯康星），拜登与特朗普的差距已在拉近。”

过去一段时间，拜登致力于吸引上述群体。“比如最近拜登政府对华发起新一轮‘关税战’、对中国进口电动汽车征收的关税从25%提高到100%，正是考虑到密歇根州的主要产业是汽车；而宣布学生贷款减免计划，则是为了吸引年轻人的选票。”刁大明解释说，“拜登在宾夕法尼亚州的选情不佳，主要是因为没能吸引到非洲裔选民的归队。未来一段时间，拜登如果能让这部分选民对他重拾信心，局面应该会发生变化，但是否足以让他翻盘，还很难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