核心提要

1. 当地时间8月1日，美国和俄罗斯在土耳其进行了囚犯交换。这是冷战以来美俄之间最大规模的换囚行动，美国以9名俄罗斯人换得16人获释。这场换囚不仅涉及美俄，还直接涉及其他5个盟友。

2. 特朗普曾在5月表示，将让俄方释放关押的美记者。而美国副总统哈里斯为了总统竞选添加筹码，抢在特朗普前对德国总理朔尔茨施压，要求其释放俄方最想要的特工，最终促成美俄换囚。

3. 有舆论认为换囚是美俄和解的重大迹象，这是典型的“想得太多”。回顾1985年冷战期间一次大规模的间谍交换，它也并未能阻止6年后苏联走向解体。情报战与事后的善后或交换，其实都是服务于国家政治使命的工作。

作者｜唐驳虎

凤凰新闻客户端荣誉主笔



当地时间8月1日下午，美国和俄罗斯在土耳其首都安卡拉进行了大规模的换囚行动。 其中俄方释放15人，包括美国《华尔街日报》记者格什科维奇和美国前海军陆战队员保罗·惠兰。

白俄罗斯释放一名被判死刑的德国人。西方国家释放9名俄罗斯人。双方换囚后，各自乘坐公务机离开，直飞华盛顿、柏林和莫斯科。



当天深夜，俄罗斯总统普京在莫斯科“伏努科沃-2”号机场，亲自迎接获释归国的8名俄罗斯公民。获释的俄罗斯人还受到红地毯欢迎，约40名总统卫队仪仗队成员参加欢迎仪式。

当这些俄罗斯人下飞机后，普京与他们握手或拥抱，表示欢迎他们回到祖国，并拥抱获释的女特工安娜·杜利采娃，以及轻抚她一同回国的女孩鼻尖安抚情绪。



“首先要祝贺大家返回祖国”，普京在机场对获释人员表示，“我想感谢你们对誓言、职责和祖国的忠诚，祖国无时无刻不铭记着你们”，并表示将对相关人员授予国家奖章。

俄罗斯联邦安全局公共关系中心表示，8名在北约多国被拘留、监禁的俄罗斯公民已回到俄罗斯。消息指出，这些俄公民能够回国，归功于国家主管部门与外国伙伴国的有序工作。



随后，航程更远的美国专机也抵达华盛顿安德鲁斯空军基地（专机基地），美国总统拜登和副总统哈里斯在此等候3名获释的美国公民——

华尔街日报记者格什科维奇、美前陆战队员惠兰及俄裔美籍记者克马雪娃。

三人之后会被送往国家级的布鲁克陆军医疗中心（Brooke Army Medical Center）接受医疗评估，如有需要进行治疗。



这是自冷战以来美国和俄罗斯之间最大规模的囚犯交换。换囚行动不止涉及美俄两国，共直接涉及七个国家（美、俄、白俄、德国、斯洛文尼亚、挪威、波兰）。

显而易见，这些国家都是美俄各自的“小弟”或者盟友，最终要听命于美俄的意图。但在表面上，俄罗斯总统普京还是公开感谢卢卡申科的善意姿态，以及他对被判死刑的德国公民克里格的赦免。



一名白宫官员告诉CNN，哈里斯在让德国参与“换囚”一事的外交努力中发挥了重要作用。今年2月参加慕尼黑安全会议时，哈里斯曾在与德国总理朔尔茨会晤后，要求工作人员离开房间。

她在后来的私人谈话中向朔尔茨施压并强调，释放被德国判处终生监禁的俄罗斯特工克拉西科夫，对于“美俄换囚协议”至关重要，他是俄罗斯想要的“最大一条鱼”。



沙利文告诉记者：“很明显，如果没有包括克拉西科夫在内的交换，俄罗斯是不会同意释放（我们的）这些人的。”

当然，德国也得以换回了德国公民里科·克里格，其罪名是为乌克兰情报机构服务，在铁路线上引爆炸药。他今年7月刚刚被白俄罗斯判处死刑，这是促使德国最终同意放克拉西科夫的重要原因。



据报道，此前沙利文也一直在运作将俄罗斯反对派领导人阿列克谢·纳瓦尔尼列入“换囚名单”，但他后来于今年2月在北极监狱中因心脏病突发去世。

而美国和乌克兰情报机构均指出，这的确是纳瓦尔尼自身身体原因造成的突发死亡，不是FSB（俄罗斯联邦安全局，克格勃继承者）的暗杀。



CNN认为，此次实现“换囚”，为哈里斯的总统竞选注入了新的动力。因为今年5月，特朗普曾表示，他将利用自己与普京的关系，让《华尔街日报》记者格尔什科维奇获释。

特朗普当时在社交媒体上写道：“被俄罗斯拘押的《华尔街日报》记者埃文·格尔什科维奇将在大选后立即获释，但肯定是在我上任之前。



他会安全回家，和家人在一起。俄罗斯总统弗拉基米尔·普京将为我这样做，但不会为其他任何人这样做，我们将不会付出任何代价！”

拜登则反问：“那他当总统的时候为什么不这样做？”CNN报道认为，这是拜登在离任前不到六个月取得重大外交成就和外交遗产的决定性时刻。



冷战期间，美苏是剑拔弩张的敌对关系，“冷战不冷”，彼此间经常会有诸如间谍、飞行员等不得不救的重要人物落在对方手里，这种“冷战式囚犯交换”曾经频繁得如家常便饭。

在此之前，自冷战以来最大规模的囚犯交换发生在2010年，总共涉及14人。而上一次美俄两国交换囚犯是在2022年12月。

当时俄方用涉嫌在俄走私毒品而被捕的美国女子篮球运动员布莱妮·格林娜（Brittney Griner），同美方交换了俄罗斯军火商人、电影《军火之王》的原型维克多·布特（Viktor Bout）。



至于有人问，这是不是美俄和解的重大迹象？这就是典型的书读得太少、想得太多。

且不说冷战时期如同家常便饭的换人。1985年冷战后期也发生了一次大规模的间谍交换，25名在东德和波兰活动的美国间谍获释，美国相应释放了4人，包括波兰著名间谍马里安·扎哈尔斯基和三名苏联间谍。

四年后东欧剧变，六年后苏联解体。这能说1985年换谍是美苏和解的重大迹象吗？

对今天的美国来说，他们的算盘还是慢慢围堵俄罗斯，推动克里姆林宫政权内部变迭，而不会那么痛快。



另外受历史轨迹影响，东方往往对情报与反情报工作赋予了太多的“毅然决死”“义无反顾”“你死我活”或者“卑鄙下流”“孤注一掷”“肮脏可耻”等等过浓的情感色彩，甚至有“殉道”之感。

而对民族国家、国家集团之间的情报战缺乏正确认识。国际上的情报与反情报战虽然斗起来无情决然，也神秘低调，惩办内部“鼹鼠”也依法从严，但事后的善后与交换，也是非常重要的必要之道。



因为这涉及到己方情报人员暴露后的人身安全问题，也涉及到己方派遣或者招募情报人员，乃至情报机构人员的士气、决心，是一个非常重大的问题。

互相派遣招募间谍（情报战），互相内部抓“鼹鼠”（反情报战），互相换人质（政治交换）是情报机构的三项必备工作。很多时候，抓人、抓那些已经在掌控、可抓可不抓的人，目的就是为了逼迫对方放人、放己方想要救回的人。



对这些国家来说，这就是一份工作，不是007电影，也不是抓特务。那都是外界的艺术想象。

尤其在“换谍”的关键时刻，都是要叫来新闻媒体，广泛报道和宣传的。而这些年，我们也见识过了跨越太平洋的类似行动。

当然，对国家或者信仰的誓言、职责和忠诚，都是情报机构的最根本问题。斗、抓、换，都是工作，也都是服务于国家政治使命的重要使命。



从俄罗斯及白俄罗斯获释人员（16人）

1. 《华尔街日报》记者埃文·格尔什科维奇（Evan Gershkovich），今年7月初被判犯有间谍罪，被判处16年监禁。

去年3月，这名32岁的男子被控在叶卡捷琳堡对俄罗斯主要坦克和装甲车制造商乌拉尔车辆厂（Uralvagonzavod）搜集机密信息时，被“当场抓获”。



2. 前美国海军陆战队队员保罗·惠兰（Paul Whelan），同时持有美国、英国、加拿大和爱尔兰护照。2018年12月28日在莫斯科大都会酒店被俄罗斯联邦安全局（FSB）拘捕。

当时，他与一名俄罗斯熟人见面，对方给他一个U盘。惠兰说，他赴俄参加朋友婚礼，以为U盘存有度假照片。俄罗斯联邦安全局指控惠兰从事间谍活动，称优盘内有机密信息，惠兰“被抓现行”。



2020年，他被判处16年监禁。惠兰随后决定不上诉，期望经由美俄“换囚”获释。但是2022年美俄双方“换囚”名单没有包含他，他曾不满自己被“丢下”。

（实际上是俄罗斯和美国都想“2换2”，俄方争取用保罗·惠兰交换俄罗斯特工瓦季姆·克拉西科夫。但是当时美俄只谈成了“1换1”，德国不同意放克拉西科夫，而给美国换出惠兰）

这位54岁的美国、英国、爱尔兰、加拿大公民，最近敦促华盛顿方面“逮捕俄罗斯间谍、填满关塔那摩湾”，以确保他获释。



3. 阿尔苏·库尔玛舍娃（Alsu Kurmasheva），俄裔美籍记者，2023年10月在喀山被捕，并被指控是未注册的外国特工，这些指控后来扩大到“散布有关俄罗斯军方的虚假信息”。



4. 德国公民里科·克里格（Rico Krieger）是在白俄罗斯被判处死刑的西方人，他于当地时间7月30日被白俄罗斯总统卢卡申科总统赦免。

7月初，明斯克一家法院裁定这名29岁男子犯有六项刑事罪名，包括“雇佣军活动”和“恐怖主义行为”，罪名是为乌克兰情报机构服务，在铁路线上引爆炸药。



5. 弗拉基米尔·卡拉-穆尔扎（Vladimir Kara-Murza）拥有俄罗斯和英国的双重国籍。2023年，他因叛国罪和其他指控被判处在最高安全级别监狱服刑25年。

卡拉-穆尔扎指责俄罗斯军队在乌克兰犯下战争罪，并担任总部位于华盛顿、一家由美国资助的基金会的副主席，致力于推动莫斯科的“政权更迭”。

他是已故俄罗斯反对派政治人士鲍里斯·涅姆佐夫的门徒，也是流亡的前寡头米哈伊尔·霍多尔科夫斯基的亲密伙伴。



6. 前莫斯科市议员伊利亚·亚申（Ilya Yashin）因被指控散布有关俄罗斯军方的虚假信息，2022年被判处8.5年监禁。

7. 凯文·里克（Kevin Leak）是俄罗斯有史以来被判叛国罪的最年轻者。这名19岁的德俄双重国籍人士，去年12月被判处四年监禁。



8. 瓦迪姆·奥斯塔宁（Vadim Ostanin）纳瓦尔尼一家基金会分支机构的前负责人，于2021年12月被捕，被控经营一个极端主义组织。去年7月，他被判处九年监禁。



9. 莉莉娅·恰内谢娃（Lilia Chanysheva），已故俄罗斯反对派活动家阿列克斯·纳瓦尔尼（Alexey Navalny）组织的雇员。



10. 克谢娜·法捷耶娃（Ksenia Fadeyeva），已故俄罗斯反对派活动家阿列克斯·纳瓦尔尼（Alexey Navalny）组织的雇员。



11. 亚历山德拉·斯科奇连科（Aleksandra Skochilenko），来自圣彼得堡的艺术家，于2023年11月因涉嫌散布有关俄罗斯军队的虚假信息而被定罪。

2022年4月11日，斯科奇连科因在一家杂货店散发反战传单而被拘留。她将杂货店的价格标签替换为反战内容。

2023年11月16日，圣彼得堡瓦西里斯特罗夫斯基地方法院根据俄罗斯的“虚假新闻”法判处她 7 年监禁。



12. 奥列格·奥尔洛夫（Oleg Orlov），70岁，一家“人权组织”负责人。

2022年，他写了一篇谴责俄乌战争的文章，指责俄罗斯陷入“法西斯主义”。今年2月，他被判处30个月监禁。



13. 安德烈·皮沃瓦罗夫（Andrey Pivovarov），在2021年5月被拘留之前，一直领导着现已被禁止的“开放俄罗斯”运动（Open Russia movement）。

2022年7月，他被判处四年监禁。

14. 莫依哲斯（Moyzhes），一名拥有俄罗斯和德国双重国籍的公民，经营着一家为寻求移民德国的俄罗斯人提供服务的公司。他于今年5月被捕，被控叛国罪。



15. 迪耶特·德姆里·沃罗宁（Dieter Demuri Voronin），拥有德国和俄罗斯双重国籍，在俄罗斯护照上使用的是格鲁吉亚名字。

2021年被捕，涉嫌代表德国联邦情报局（BND）向俄罗斯航天国家集团公司（Roscosmos）员工伊万·萨弗洛诺夫（Ivan Safronov）获取有关俄罗斯驻叙利亚军队的机密信息。

16. 帕里克·舒伊贝尔（Patrick Schoebel），38岁德国公民，今年2月在圣彼得堡被拘留，原因是在他的行李中发现了可食用的大麻零食。他被指控贩毒。



可见，俄方释放的16人包括打探俄军工生产的《华尔街日报》记者、涉嫌间谍的美国海军陆战队队员、俄裔美籍记者、德国公民，以及一名携带大麻的德国公民。

还有1名为德国联邦情报局刺探消息的德俄双重国籍人员。剩余10人都是俄罗斯的反对派成员。释放后，除3名美国公民前往美国外，剩下13人，包括德国公民和俄罗斯反对派都前往了德国。



从欧美获释人员（9人）

1.瓦迪姆·克拉西科夫（Vadim Krasikov），被认为是俄罗斯联邦安全局间谍，自2020年以来一直被关押在德国。

去年，柏林一家法院判处克拉西科夫终身监禁，罪名是2019年在柏林一个公园杀害拥有格鲁吉亚国籍的车臣分离主义分子泽利姆汉·汉戈什维利。



德国《明镜周刊》（Der Spiegel）、调查网站“Bellingcat”和俄罗斯反对派媒体“The Insider”都提供了一些指控克拉西科夫的证据。

2.阿尔乔姆·杜利采夫（Artem Dultsev）和安娜·杜利采娃（Anna Dultsev），于2022年在斯洛文尼亚被捕。

这对夫妇被指控是“深度潜伏的俄罗斯特工”，并假扮成一对在卢布尔雅那经营一家画廊和一家IT公司的阿根廷夫妇（化名路德维希·吉施和玛丽亚·梅耶尔），以掩护他们在欧盟各地的情报活动。



他们的两名未成年子女也在此次交换行动中返回俄罗斯。



3.马克西姆·马尔琴科（Maxim Marchenko），今年2月承认了美国联邦政府对他的洗钱和走私指控。

他涉嫌将“美国制造的军用级微电子产品运送给俄罗斯的最终用户，非法提供价值数十万美元的受管制技术”。7月17日，他被判处三年监禁。



4.瓦迪姆·科诺申科（Vadim Konoshchenko），48岁的爱沙尼亚居民，2023年7月在爱沙尼亚被捕并引渡到美国。

美国指控他与俄罗斯联邦安全局有联系，向“莫斯科的战争机器”走私“数十万枚非法弹药”，违反了美国和欧盟对俄罗斯的禁运令。



5.弗拉迪斯拉夫·克柳申（Vladislav Klyushin），2021年3月在瑞士被捕，并于当年12月被引渡到美国。

波士顿一家法院于2023年7月判处这位1980年出生的黑客9年监禁，罪名是“证券欺诈、电信欺诈、未经授权访问计算机以及共谋犯罪”。

美国司法部指控克柳申参与了“一个精心策划的黑客交易计划，通过从美国计算机网络窃取机密的公司信息，并通过证券交易净赚约9300万美元。”



6.罗曼·谢列兹涅夫（Roman Seleznev），俄罗斯黑客，2014年在马尔代夫被美国情报机构抓获，并因网络诈骗罪在美国被判处27年监禁。

美国司法部指控他涉嫌盗窃信用卡数据和组织网络诈骗，造成1.7亿美元损失。



7.米哈伊尔·米库申（Mikhail Mikushin），46岁的俄罗斯公民，伪装成巴西学者何塞·阿西斯·加马里亚在挪威特罗姆瑟大学任教。

2022年因涉嫌为俄罗斯从事间谍活动而被挪威逮捕。挪威当局怀疑他是俄罗斯情报人员，但米库申只承认使用虚假身份在特罗姆瑟大学谋得职位；



8.帕维尔·鲁布佐夫（Pavel Rubtsov），又名巴勃罗·冈萨雷斯（Pablo Gonzalez），因涉嫌从事间谍活动于2022年2月28日在波兰被捕。

这位拥有俄罗斯和西班牙双重国籍的人士，自2014年以来一直以自由职业者的身份为多家西班牙媒体工作，经常报道顿巴斯地区冲突。



可见，西方释放的俄罗斯人员包括3名特工（1名杀手、2名长期潜伏的夫妇），2名身份不明的人士，2名协助俄罗斯突破欧美禁运令的商人和2名黑客。

西方用1+2+2+2+2共9名俄罗斯人，换回了6+10（6名德美公民、10名俄罗斯反对派），双方基本上还是等价交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