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据三年6万亿元化债资金计算，江苏一地便占到了12.6%。视觉中国/图

2024年12月18日，中国债券信息网显示，北京成功发行3笔再融资专项债，共计47亿元，将用于置换隐性债务。

至此，全国2024年的2万亿元再融资专项债发行完毕。

一个多月前，全国人大常委会批准《国务院关于提请审议增加地方政府债务限额置换存量隐性债务的议案》，将增加6万亿元地方政府债务限额置换存量隐性债务。这6万亿元，均属专项债。

11月8日，财政部部长蓝佛安在新闻发布会上解释，6万亿元债务限额，将分三年安排，2024年至2026年，每年2万亿元，支持地方用于置换各类隐性债务。

隐性债务，指地方政府在法定政府债务限额之外，直接或者承诺以财政资金偿还，以违法提供担保等方式举借的债务。举债主体通常是地方城投公司。与政府债务一样，地方政府需承担隐性债务的还款责任。

此后，29个省（自治区、直辖市）陆续披露再融资专项债发行情况，目前仅有上海、广东两地未发行。

北方某地一位城投公司高管告诉南方周末记者，他所在的区县获得了1.5亿元左右的再融资专项债，债券资金已经到了市里，暂未下发至城投平台。

根据企业预警通数据，此次2万亿元化债资金，江苏获得2511亿元，是29个地区中最多的；北京最少，仅为47亿元。

北方某地一位财政局官员向南方周末记者介绍，当地要求在2024年12月31日前，将获得的再融资专项债置换完毕。

隐债越多，额度越高地方政府债券分为一般债和专项债，通常由省级政府部门代为发行。

一般债投向没有收益的公益性项目，主要以一般公共预算收入还本付息。专项债则投向具备收益的公益性项目，以项目对应的政府性基金收入或专项收入还本付息。再融资专项债，就是用于借新还旧的专项债。

专项债的好处之一，是不纳入财政赤字。目前，专项债已成为主要的政府债券。根据财政部数据，截至2024年10月末，全国地方政府债务余额45.3万亿元，专项债占比63.3%。（详见南方周末报道《28万亿元，财政“当红工具”专项债的成长与烦恼》）

将专项债用于置换隐性债务，意味着其使用范围扩大。

粤开证券研究院院长罗志恒向南方周末记者解释，通过债务置换释放出的财政空间，地方政府能更灵活地调配资源，支持教育、医疗等关键领域和薄弱环节的发展。此外，城投公司能够有序剥离隐性债务，实现债务责任在政府与平台之间的明确划分。

根据各地再融资专项债发行计划，期限从3年至30年期不等，年利率多在2%-3%之间。作为参考，目前一年期LPR为3.1%，5年期以上LPR为3.6%。

再融资专项债发布后，也受到了市场的欢迎。12月16日河南省政府官网介绍，河南成功发行304亿元再融资专项债券，“全场认购倍数达到30.86倍。”认购倍数越高，意味着市场对该债券的需求越旺盛。

企业预警通数据显示，此次获得再融资债券规模前五位依次是：江苏、湖南、山东、河南、贵州。



某地获得再融资专项债的额度多少，与其隐性债务规模有关。2018年左右，财政部上线了隐性债务监测系统。也就是说，各地隐性债务规模，财政部都掌握详细数据。

过去一个多月里，江苏、浙江、江西、内蒙古、新疆等地，曾一次性公布了2024年-2026年的再融资专项债额度。每年的额度，大致是总金额的三分之一。

其中，江苏三年共获得7533亿元，也就是每年2511亿元。根据三年6万亿元化债资金计算，江苏一地便占到了12.6%。

“要求一次报批，分三年实施。”新疆维吾尔自治区财政厅披露，2024-2026年，其每年分配额度216亿元。

也就是说，财政部一次性安排好了2024-2026年各地获得的再融资专项债额度。按照这样的思路，各地2025、2026年能拿到的再融资专项债资金，均可参照2024年。

31个省级行政区里，仅有广东、上海两地未发行再融资专项债置换隐债，这是由于两地已经没有隐性债务。2021年10月，广东、上海先后召开会议，宣布启动全域无隐性债务试点工作。

值得注意的是，北京曾在2022年预算执行报告中写道，提前三个月完成全域无隐性债务试点任务要求。然而，此次北京仍获得47亿元再融资专项债额度。

在11月8日举行的新闻发布会上，财政部部长蓝佛安介绍，2023年末，经逐个项目甄别、逐级审核上报，确定了14.3万亿元隐性债务规模。

或许是北京在逐个甄别项目的过程中，仍发现了隐债，但规模较小。前述北京3笔再融资专项债发行结果显示，年利率最低的一只仅为1.31%，远低于其他地区，显示了金融机构对北京财政实力的认可。

二次分配的逻辑财政部向29个省（自治区、直辖市）下达了再融资专项债额度后，地方还要二次分配，包括省本级以及市、县两个层级。

中央财经大学教授温来成告诉南方周末记者，地方一次性获得了三年的额度，但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预算法》，政府需要增加举借债务数额的，应当进行预算调整。也就是说，地方还是需要每年对预算进行调整。

根据各地2024年预算调整方案，再融资专项债二次分配的情况不尽相同。

例如，2024年贵州获得的1176亿元再融资专项债额度，全部转贷给市、县；新疆获得的216亿元额度，安排自治区本级21.1亿元，转贷地州市194.9亿元。

二次分配，除了与地方隐债规模相关，也与市县主动争取的情况有关。

过去一个多月里，河南濮阳市财政局三度发布工作动态，公布争取再融资专项债情况，共获得59.1亿元。

12月10日，濮阳市财政局官网曾介绍，全市各级财政部门抢抓政策机遇，积极作为，紧抓中央增量政策，全力争取2024年置换债券资金支持。

罕见的是，浙江还在预算调整时，就公布了11个地级市债务限额的调整情况。

12月4日，浙江省财政厅发布公告称，2024年，财政部下达浙江的政府结存限额为276亿元，加上当年度814亿元再融资专项债额度，共计1090亿元。“综合考虑各地存量政府投资项目、财政运行状况、隐性债务化解等情况”，获得债务限额最多的三个地级市是宁波、杭州、温州。

目前，部分地区的再融资专项债资金已经开始置换隐性债务。

12月9日，湖南怀化洪江市政府官网透露，该市收到置换债资金后迅速开展工作，与平台公司确认资金需求，与各金融机构债权人对接扣款事宜，于当日完成2.47亿元资金支付工作，资金使用率达到88.18%。

值得注意的是，财政部并未公开规定，需要在哪个时间节点前将2万亿元化债资金置换完毕。

一位从事城投债业务的人士告诉南方周末记者，近期在调研城投公司的过程中发现，有城投公司表示，未计划在债务到期前偿还隐性债务。目前，当地已发行的再融资专项债以及隐性债务，财政方面需同时付息。

也就是说，再融资专项债资金到账后，如果没有提前还债，会有一段时间的资金沉淀期，这需要地方政府加强资金监管，做到专款专用，防止被挪用。

12月5日，财政部部长蓝佛安发表《加快落实一揽子隐性债务化解政策》一文，强调要加快发行使用进度，确保再融资债券“发行一批、置换一批”，让政策效应尽快释放。同时，强化全流程全链条监管，确保每一笔资金依法合规使用。

债务置换之后，可以将原本用来化债的资源腾出来，用于促进发展、改善民生。

同济大学经济与管理学院副院长钟宁桦告诉南方周末记者，化债新政可能有助于缓解地方政府的三角债问题。例如，政府拖欠城投平台资金，城投平台又欠供应商款项。债务置换后，能够畅通这条资金链，增加流动性。

“我市债券资金已经到位，债券资金使用方案也已经明确。”12月20日，山东枣庄市财政运行保障中心主任韩昉在新闻发布会上表示，下一步，市财政将按照轻重缓急原则，加快债券资金拨付，确保置换工作有序开展。同时，提前谋划2025年隐性债务置换工作。

城投债或现提前兑付潮2024年以来，各项化债政策严控地方债务，城投债发行受到诸多限制，城投债净融资额减少。

WIND数据显示，2024年1-11月，全国城投债发行6万亿元，较2023年同期下滑7.4%；净融资1904亿元，同比下滑87.3%。

根据此前债务置换的经验，再融资债券发行高峰期，部分高票息城投债将被提前兑付。这一方面会降低城投公司的债务成本、缓解资金压力，另一方面则可能使城投债投资人利益受损。

目前，城投债提前兑付的流程主要包括发布持有人会议公告、召开持有人会议、公布持有人会议结果、完成本息兑付四个步骤。也就是说，提前兑付通常需要经过表决。

2024年11月，国联证券研报显示，已通过的城投债提前兑付方案中，以债券面值为兑付价格的城投债占多数，2023年和2024年1-11月分别占比85%和64%。其余部分方案，会给予投资人补偿。

如果以债券面值为兑付价格，投资人折价买入债券，就将获利；一旦溢价买入债券，就可能受损。

华西证券研报介绍，2023年四季度特殊再融资债券发行后，城投债出现了一波提前兑付潮。2023年10月至2024年1月，共192只城投债提前兑付，达1093亿元。2024年10月以来，提前兑付城投债的数量和金额又有抬头迹象，但暂未明显放量。

国盛证券固收首席分析师杨业伟告诉南方周末记者，此轮债务置换将减少城投债券供给，按城投有息债务结构估算，完成10万亿元债务置换后，预计城投债券规模减少约18%。

他也表示，为减少付息支出，完成隐债化解任务，部分涉隐债城投主体可能会提前偿还隐债，且提前偿还的城投债整体票面利率较高。例如，2023年提前偿还的城投债里，票面利率5%以上的占75%。 

临近年末，部分地区也开始披露2025年一季度债券发行计划。

11月18日，财政部表示，国务院在每年第四季度确定并提前下达下一年度部分新增地方政府债务限额的具体额度。目前，财政部正在制定提前下达工作方案，更好保障重点领域重大项目资金需求，发挥政府债券资金对经济回升向好的重要作用。

四川、贵州等地已陆续公布2025年一季度地方债发行计划。例如2025年1-3月，四川计划发行地方政府债券1495亿元。其中，新增一般债200亿元，新增专项债700亿元，另将发行595亿元再融资债券。

山东枣庄市财政运行保障中心主任韩昉在前述新闻发布会上也透露，目前，财政部正在制定2025年地方债额度提前下达工作方案，明年专项债券发行工作将会提前。

如今，专项债正成为财政政策的重要工具。

2024年12月11日至12日，中央经济工作会议在北京举行。会议提出，要提高财政赤字率，确保财政政策持续用力、更加给力。加大财政支出强度，加强重点领域保障。增加发行超长期特别国债，持续支持“两重”项目和“两新”政策实施。增加地方政府专项债券发行使用，扩大投向领域和用作项目资本金范围。

也就是说，在财政政策领域，发力的关键是：提高财政赤字率，增加发行超长期特别国债，增加专项债发行量并扩大其使用范围。它们的共性，都是通过增加政府财政支出，拉动经济增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