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自美国蒙大拿州海伦那（Helena）的Anthony Olson，人生开局好像就是“地狱模式”。他四岁就被诊断出糖尿病、贫血，29岁肾脏移植失败、需要接受透析，可即便如此，他依旧对未来充满希望，梦想着拥有一份事业，找到可以和自己一起在蒙大拿州小径上远足的伴侣，然后生下孩子。

可到了2011年初，一切都被击碎了……

 

当年Olson 33岁，从海伦那唯一的医院：圣彼得医院（St. Peter's）中唯一的肿瘤科医生Thomas C. Weiner那得知，自己患上了骨髓增生异常综合症（MDS）。

这是一种可能转化为白血病的血液疾病，患者预期寿命很短，Weiner医生遗憾地通知，假如不接受治疗，他年底之前就会离世。

 

自那以后，Olson便开启了化疗，可没想到坚持治疗9年后，他的病情却迎来了残酷的反转……

 



（Anthony Olson，现年47岁）

 

正式确诊MDS后，Olson就退学搬回了父母家，按照Weiner医生安排的疗程，连续化疗四天，再休息四周，如此反复，直至死亡来临……

化疗的疲惫感让他无力思考未来，整日呆在家里，摆弄电脑或尝试摄影，想在有限的生命里做点力所能及的事，但又被昂贵的治疗费掏空了家底。

 

更让人无奈的是，化疗还加重了他原有的病情，比如贫血，Weiner医生于是另外安排他每周输一次富含铁的血液，后来血液中铁含量不断升高，癌症中心的护士们还给他起了个外号：“钢铁侠”。

可输血多达数百次后，又爆发了新的问题。2016年时，负责为Olson进行透析治疗的肾脏专家Robert LaClair医生发现，Olson的身体出现了“铁过载”现象，可能会摧毁内脏器官甚至致死，此外，化疗还导致他无法再接受肾脏移植手术，属实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面对残酷的命运，Olson偶尔也会感到愤怒，但大多数时候他还是平静地接受了，甚至感叹自己治疗效果拔群，都化疗这么多年了还好好地活着。

 

那时的他对Weiner医生只有感激之情，这名“天才医生”经常为包括他在内的患者们提供优先住院服务，还会帮忙获取药物等，完美绕开了美国医疗系统中复杂混乱的程序，他因此在患者中广受好评，人气相当之高，Olson甚至把他视为好友，从未对他有过一丝怀疑。

 

可到了2020年，一切都变了……

 



（Thomas C. Weiner医生）

 

当年12月，圣彼得医院突然解雇了Weiner医生，指控他“让患者接受了无临床指征或不必要的治疗，包括化疗，对患者造成了伤害”。

 

说起这事，就要提到一个关键人物：Robert LaClair医生。

 

其实早在2019年，LaClair医生就怀疑Weiner有可能误诊了Olson的病情，他其实并没有患上MDS，白做了那么多年化疗，并建议他去听听其他医生的意见。

 

而除了Olson以外，他和其他同事还发现，Weiner手下另有不少病人也都被误诊、接受了不必要的治疗。

 

比如2018年，Weiner并未安排活检，就将一位62岁患者诊断为喉癌，害人家白白住院两个月。

 

另有一位67岁的乳腺癌患者，Weiner都没进行乳房检查就判断其没有复发，结果几个月后患者就发现肿块，在别家医院确诊癌症已经复发了一段时间，耽误了治疗。

 

还一位名叫Scot Warwick的病人，被Weiner诊断为四期肺癌，接受了长达11年的化疗，可他于2020年去世后，家人从他的各种检测中得知，他根本就没患过癌症……

 

而他之所以犯下这么多严重的错误，很可能是故意为之，就为了捞钱。

 



（已故受害者Scot Warwick）

 

不过LaClair等人并未第一时间公开这些发现，因为Weiner有权有势，在医院甚至整个海伦那地区地位都相当高，还有一大群拥护者。

 

早在1996年Weiner就入职了圣彼得医院，他几乎以一己之力撑起了癌症治疗中心的业务量，接诊人数从每天12到13人，增加到了35到40人，再到后来高达70人次。

他甚至带动了整个医院的发展，据圣彼得医院表示，有很多次，他治疗癌症所得贡献了全院收入的10%。他的收入自然也水涨船高，早在2007年就成了医院收入最高的医生，被解雇前年薪已高达200万美元。

 

想也知道，Weiner在医院的话语权有多高，医院的管理部门都对他敬畏有加。据说每次一有什么不满他就威胁要起诉医院，曾有两位医院的CEO质疑他薪资过高，也都被他逼走了，导致医院的人都很怕他，出于自保，发现有任何问题也不敢当面对抗。

 

不过2020年初，随着LaClair当上了医院同行评审委员会（由医生组成的内部小组，负责审查有关病人护理的问题）的主席，事情有了转机。

在掌握了足够多的资料和关于Weiner的投诉后，他开启了揭发Weiner的工作，并把多位患者的病历送交犹他大学以及医疗咨询公司“格里利公司（The Greeley Company）”的外部医学审查员审查，其中就包括了Olson的病例。

 

最终审查员发现，Weiner在2011年曾让Olson做了两次活检，第一次结果显示有MDS的迹象，但10个月后进行的第二次活检结果却显示，没有任何疾病迹象。

Weiner倒是如实告知了Olson，但却让他不要理会，声称第二次的结果只能证明化疗方案是有效的，然后继续让他化疗。

对此，审查人员认为不应该忽略第二次活检结果，应该进行更多检查以确认或排除MDS，“患者可能无必要地承受了这些治疗带来的毒副作用”。

 

有了这些证据后，终于在2020年底，Weiner被医院解雇。但他否认了所有指控，反倒以不当解雇和诽谤为由起诉了医院，目前还没出最终裁决。

 

诡异的是，很多被他坑害过的病人也都站在了他这一边，还在脸书上创建了一个叫做“我们支持Thomas C. Weiner医生”的群组，并在医院外举行了数百次抗议活动。

 

就连Olson起初也为他抱不平，还和父母一起为抗议者们加油助威，在实锤公布之前，他坚信热情友善的Weiner医生是被冤枉的，依旧把他奉为医学界的人才，以为自己能活这么多年都是拜他所赐。

 



（很多患者为Weiner发起抗议）

 

直到Olson又一次进行了活检，结果显示为阴性，圣彼得医院还为他重新检测了第一次活检时的样本，结果依旧表明他从未患上过MDS……Olson终于接受了现实，于2021年初停止治疗根本不存在的疾病。

 

后来Weiner也承认，Olson确实无缘无故地遭受了痛苦，并给出了一个避重就轻的道歉：“如果我知道他根本没有得MDS，我是不会这样做的，但从报告和所有情况来看，我相信他应该继续治疗。现在回头看，确实他接受了这种不必要的治疗，对此我感到抱歉，我是真的感到抱歉。”

但对于Olson来说，这个道歉来得太晚了，晚了整整13年……

 

2022年，Olson起诉圣彼得医院医疗过失，后来和院方达成了和解，赔偿金额未公开。

由于不再超负荷服用铁剂，也停止了化疗，他重新符合了肾脏移植手术的条件，已于去年夏天得到了一颗新的肾脏。

 

如今Olson已经47岁了，人生近半，依旧在与各种健康问题作斗争，但比起被误诊的那些日子，被撤回了死亡通知书的他，对未来更有希望……

 

ref：

https://www.propublica.org/article/anthony-olson-thomas-weiner-montana-st-peters-hospital-leukemia

https://www.propublica.org/article/thomas-weiner-montana-st-peters-hospital-oncolog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