鲍里斯是一只雄性东北虎，斯维特拉娅是一只雌性东北虎，它们虽然没有血缘关系，却有着极为相似的成长经历。如今，它们的命运彻底交缠在了一起。上个世纪，东北虎是盗猎者的重点捕杀对象，很多成年老虎惨死于猎枪之下，留下无依无靠的幼崽。2012年，科研人员在俄罗斯远东的锡霍特山脉，分别遇见刚成为孤儿的鲍里斯和斯维特拉娅。

当时，它们都只有3~5个月大，科研人员决定带它们回保育中心，参与一个新成立的野化放归项目。



锡霍特山脉位于俄罗斯远东南部，是东北虎的重要栖息地|图源：Wikipedia by Вадим Юшкевич

一年半以后，完成项目的鲍里斯和斯维特拉娅被放归在阿穆尔河沿岸地区。为了扩大东北虎在该地区的活动范围，它们的放归点特意设置在相距200千米左右的位置。然而在2015年冬天，科研人员发现两只老虎的GPS定位发生了惊人的重合：

鲍里斯竟跨越千里来到斯维特拉娅身边，两只从小一起长大的老虎组建了家庭！



2018年，摄像头捕捉到鲍里斯和斯维特拉娅在一起的画面|图源：ANO WCS

最近，一篇发表在《野生动物管理杂志》中的文章详细记录下这场实验的细节，并对鲍里斯和斯维特拉娅在内的6只老虎进行了跟踪。这场让人既惊讶又感动的重逢证明了野化放归项目的成功，为恢复东北虎野生族群带来希望。

在以前，没有父母的东北虎幼崽通常面临两种结局：一是被送往动物园在那里度过余生；二是被放回东北虎的传统栖息地，让它们独自面对生存挑战。最近十多年，野化放归项目为落单的小生命提供了另一种可能。



小鲍里斯获救后接受检查|图源：Dale Miquelle

该项目有两大特点，其中一个就是为幼年老虎提供无人类接触的半驯养式环境。

当确认确实没有成年老虎认领后，幼崽先会经历为期一个月的隔离，然后和同龄老虎进入一个精心设计的围场。围场边缘是高达4.5米、顶端向内延展1米的栅栏，栅栏本身做了物理遮蔽，在一些位置还设有可以远程控制开关的笼子，供工作人员投放活体食物。

这一切的目的都是防止老虎看到饲养员，以免它们将食物与人类的出现联系起来。



整个项目中，研究人员主要通过摄像头对老虎进行观察|图源：Amur Tiger Center

当老虎年龄在11个月以下时，工作人员会定期投放家兔、野鸡等容易抓捕的小型猎物。当老虎长到1岁左右时，食物变为了幼年野猪和幼年梅花鹿。随着老虎年龄增长，猎物的捕获难度将越来越大，直到与野生老虎的食谱一致。

被放归前，每只老虎都必须成功捕杀至少24头野猪或梅花鹿，还必须达到一系列与捕猎能力有关的考核标准。



东北虎捕食的复原图|图源：Wikipedia by Stefano Stabile

该项目的另一个特别之处，就是放归位置的选择。

通常而言，人们会将老虎放归至已有东北虎活动的区域，但是2023年的一项研究认为，在提升野生东北虎数量方面，这种放归方式并不能带来最大效益。

比如，历史上阿穆尔河两岸都曾是东北虎的活动范围，可是在上世纪中期，猖獗的盗猎、栖息地破坏和人为活动，使老虎在该地区消失无踪。如今，阿穆尔河沿岸仍具备东北虎生存繁衍的硬件条件，但由于“大猫”的空缺，这些土地被白白浪费掉了。



阿穆尔河即黑龙江，由于文中指俄罗斯河岸一侧，所以称其为阿穆尔河沿岸|图源：Wikipedia by DNSokol

2023年的那项研究指出，如今亚洲大概有4500只野生老虎，然而这些老虎的活动范围只占到历史领地的8%。如果把老虎放归至那些“适合但空闲”着的土地，那么它们的分布范围可能会迎来最多50%的扩张。

这也是为什么，俄罗斯的这项计划选择在鲜有老虎出没的阿穆尔河沿岸放归鲍里斯和斯维特拉娅，而非让它们回到自己的出生地。

只是，谁都说不好这些从小没有父母带大的老虎能否承担起“开疆扩土”的重担，所以科研人员在放归前，对它们安装了各种追踪装置。



该项目中另一只叫“灰姑娘”的雌性老虎与野生老虎组建了家庭，并生下4个宝宝|图源：The Bastak Nature Reserve

目前来看，结果不错。

最新文章中的6只老虎里，只有1只的放归之旅不太顺利。回到野外后，这只雄性老虎跨过边境来到中国，一晚上袭击了13只农舍里的羊。等它再次回到俄罗斯，研究人员将其重新捕获，并安置在一间动物园中，用和先前类似的方式饲养它。

另外5只老虎并没有出现任何袭击人类和家畜的行为，而且它们的食谱组成、猎杀成功率和野外长大的老虎几乎无异。更可喜的是，这5只老虎均找到了彼此的伴侣，并生下至少6只幼崽，为东北虎的回归做出巨大贡献。



文章之外，还有8只没有被特别监控的老虎，它们也都没有出现袭击人类和家畜的行为|图源：Amur Tiger Center

正是在密切追踪它们的过程中，研究人员见证了鲍里斯和斯维特拉娅的浪漫故事。十多年前，当研究人员在深山捡到两只无法独自存活的孤儿时，肯定想不到它们有一天也会顺利拥有自己的孩子，虽然它们可能永远都不会知道人类在背后付出的努力。

鲍里斯和斯维特拉娅还不知道的是，它们同样为同类做出了贡献。

现在，科研人员已经知道，在将人类参与程度降到最低的情况下，圈养长大的老虎也能在野外成功生存。未来，科学家们计划将这一策略用在更多需要帮助的猫科动物上。



2017年，摄像头抓拍到斯维特拉娅，它身后有一只被挡住的小老虎。随着保护意识增加，它的孩子不会像以前那样轻易成为孤儿|图源：PROO Tiger Center

冰雪里的“浪漫奇缘”，有可能再次重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