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文丨马晓霖 浙江外国语学院教授、环地中海研究院院长
3月28日,本人在朋友圈“消失”近48小时后重返也门首都萨那,恰逢美英空军发动新一轮空袭。尽管危险就在眼前,我的思绪却还停留在过去48个小时的时空里,停留在往返萨达省城及其崇山峻岭的亢奋和回忆中。我们不仅是胡塞武装控制首都后应邀来访的第一批外国人,也是有幸前往胡塞大本营探秘的先行者,尽管走马观花,浮光掠影,但耳目所及一切都很新奇。
3月26日,是沙特等阿拉伯-伊斯兰十国武装干涉也门内战十周年纪念日,在胡塞武装看来,也是他们抵抗沙特联军和美国的宗教圣战十周年纪念日。2015年3月26日,沙特发起“果断意志”军事行动,其牵头的十国空军将炸弹与导弹宣泄在也门大地,以挽救也门合法政府的名义,阻止胡塞武装在夺取首都萨那后乘胜追击并一统江山。
当天凌晨五点,我们这支由美国、英国、南非、马来西亚、黎巴嫩和中国的前政要、媒体人和学者组成的“国际纵队”,乘坐胡塞武装安排的车队,前往其“革命根据地”和“起义大本营”萨达省参观访问。
基于安全原因,我们的行程依然是秘而不宣,启程时间选择在街道上行人与车辆最少的黎明时分,车辆也不再是此前在萨那参加各种活动时乘坐的装甲防弹车,改换为清一色的白色丰田陆地巡洋舰,由一辆警笛关闭但警灯闪烁的车辆开道引导而低调出城。
距斋月结束不足一周,因为晚上开斋和半夜封斋,喧闹了整晚和大半夜的萨那城,在黎明时分陷入沉寂。我们在漆黑而人车稀疏的大街上轻松行驶,在天空亮出鱼肚白时顺利出城,沿着中国援建的萨那-萨达公路,驶向正北方向、230公里外的萨达省府萨达城。
萨那和萨达两个彼此襟连的内陆省份处于也门高原西北角,沿途没有河流,没有高山,只有连绵不断的褐色丘陵、沙砾与戈壁。偶尔闪现且面积不大的绿洲,让我们在也门这片“贫瘠甲天下”的古老土地看到一线生机。沿途所历景色虽然单调、枯燥并缺乏生气,对我们而言却新鲜得想把每一帧画面刻进记忆。
然而,无论行走多远,道路两侧成片出现的低矮植物,或暴露于天空下,或笼罩于白色网罩,都是密植的卡特树,树枝上勃发着让也门举国为之痴迷的卡特叶——里面包含致幻物质卡西酮、既可充饥又能提神的汁液。据悉,也门七成人口对此成瘾,淡水稀缺但是六成被用来浇灌卡特树。简而言之,也门人可以一日无食,不可以一日无卡特叶。
行使近两百公里,接近萨那和萨达两省交界的区域,司机告诉我们,这里曾被“基地”组织占领和控制,2015年后才逐步被胡塞武装清剿干净并彻底收复。胡塞控制区虽然处于战争状态,我们沿途却看不到任何战争迹象,比如军人、军车、兵营、防空阵地和冲突留下的痕迹,就算经过三四个安全检查站,也差不多形同虚设。相比之下,我去年在伊拉克南部经历的检查站之多和检查之严,感觉那里比也门更有资格称为危险之地。
我们所在车辆,一路播放着也门流行歌曲,节奏十分铿锵有力,是典型的阿拉伯说唱风格战斗歌曲,旋律时尚而动听,曲调非常入耳入心,歌词令人热血沸腾,包含了诸如“加沙”和“巴勒斯坦”之类的热词。司机说,这是名叫尔萨·莱斯(尔萨是耶稣的阿拉伯语表达,莱斯是雄狮之意)的胡塞说唱乐歌手的代表作,已红遍全球特别是第三世界,美国政府出价2600万美元对其进行悬赏追杀。
熟悉尔萨的也门朋友说,每当他表演说唱乐时,伙伴们会围着他跳传统的腰刀舞,而他受追捧的歌曲在互联网拥有巨大的下载量。胡塞军人说,为了保护尔萨,也门人民已将其隐藏起来,一如隐藏他们的“革命领袖”、侯赛因的弟弟和事业继承人、阿卜杜勒·马利克·巴德尔·丁·胡塞。

马晓霖教授在萨达城。作者供图
三个半小时后,我们在略带昏暗和沙尘弥漫的氛围中,穿越被美国或沙特联军空袭损坏的“萨达门”,抵达这个堪称也门乃至中东“风暴之眼”的城市,并入住号称五星级、高六七层的“也门星辰国际酒店”。酒店位于萨达主街侧畔,很显然刚装修不久甚至没有完全收工。我们猜测自己是入住的第一批客人。酒店除了没有网络,基本设施比较全,还有卫星电视可以收看多种外语节目,包括南方政府办的“也门电视台”节目。
往返萨达期间,我们罕见遭遇长时间断网“失联”,导致一场让国内亲人着急并四处寻找的“乌龙”:27日早晨,我无意中收到一条未接电话的手机短信通知,才发现女儿和其他同事、学生多次给我打过电话,他们已试图寻找了我们一整夜。从26日凌晨离开酒店,我们与国内就处于朋友圈和微信失联状态。因为走得急,也没有料到此后全程断网,行前我只通过微信告诉大使馆一位联系人与新华社一位兄弟自己将随团前往萨达。加之当天没有赶回萨那,另外近日每天开会而将电话设置为静音模式,最终搞出让亲友和组织挂记的一场虚惊。实在是抱歉,当然,这也是后话。
从下榻酒店推窗四望,北边丘陵屏蔽的萨达城规模不大,大概东西宽一公里,南北长三四公里,全城都是低矮建筑,铁皮房居多,大概有七八栋不足十层的中高建筑。几公里外的城北土黄色丘陵朝阳坡面,分别用白色石头堆砌出巨大的阿拉伯语“穆罕默德”、“阿里”和“坚持就是胜利”三组口号。仅从突出“阿里”这个名字,足见萨达人的什叶派宗教归属。

萨达丘陵全貌。作者供图
也门主要人口属于什叶派中规模最小的“宰德派”。“宰德派”信奉穆罕默德及阿里血脉第五代伊玛目宰德,相信其为隐遁的“马赫迪”。该派也因此被称为“五伊玛目派”,与另外两大派系“七伊玛目派”(伊斯马仪派)和“十二伊玛目派”(萨法里派)共同成为伊斯兰什叶派三大支柱。“宰德派”近现代仅存于也门人口占多数的什叶派穆斯林,并在对四大哈里发权威的认同上更接近逊尼派,因而又被视为最温和的什叶派。
抵达萨达当天,用过简单的午餐后,前新闻部长戴义夫拉·沙米陪我们去参观美军和沙特联军的轰炸现场以及萨达烈士陵园。美军轰炸现场是一座在建的抗癌中心大楼,从现场看,至少有两处顶楼被导弹洞穿,下一层有大面积坍塌。同行者在地下室还发现一枚没有爆炸的重磅炸弹。现场负责人介绍,这是24日美军轰炸的现场,没有提到伤亡情况。
离开美军轰炸现场,我们又被组织去参观沙特联军遗留的轰炸现场,沿途有几处废墟,但是,东道主专门带我们查看了萨达大学的两座轰炸废墟,其中一座是学生宿舍楼。据称,轰炸发生在2017年左右,废墟下的课桌和椅子表明,部分设施的确是教室或实验室,散落在外的座椅已被风雨剥蚀得只剩下锈迹斑驳的金属骨架……至于美军和沙特联军为何轰炸民用设施,只有历史档案来告诉我们真相了。
24日,我们曾在萨那分别查看过美军轰炸现场和沙特联军轰炸现场各一处。美军轰炸的场所,据说是民宅,但现场遗迹不太像民居,因为看不到任何民用物品。组织者称,共有15人受伤,两人死亡,但是,并没有安排我们去医院亲眼看望空袭伤亡者。沙特联军轰炸现场是几年前的,据称后果非常惨烈,800多人参加的一次葬礼遭到“故意”轰炸,导致150多人死亡,约600人受伤。
比较震撼的是萨达“烈士陵园”,这里长眠着上百名战争死难者。尤其让人泪目的是“儿童烈士角”,几十名男女儿童夭折并被安葬在这里,鲜花般的照片前面,被凭吊者摆放着一束束假花,其中四个遇难儿童,竟然出自一家,似乎他们在同一辆轿车上遇难,而那辆轿车的扭曲残骸,就吊挂在孩子们安息地的上空。此前,我们在萨那也被安排参观过也门人的“烈士陵园”,但是,带给我们的压抑远不及萨达“烈士陵园”的儿童公墓。

萨达烈士陵园“儿童烈士角”。作者供图
萨达城第一日活动结束,我们集中乘坐中巴车返回酒店。途中穿越中央大街,满目破旧的建筑一如萨那街道所见,基础设施水平十分落后,临街店铺基本都是最普通的日用百货店、修理店、餐饮店和水果摊;满街人头攒动,道路两侧偶有雨后积水及其形成的泥泞,汽车、摩托混杂乱窜,混乱不堪;主要大街没有见到一个红绿灯,偶有个把交警似有似无地在疏通阻塞的车流或人流;最吸引我眼球的是,几乎每个摩托车上都加挂着三到四个孩子,这也从侧面反映也门出生率很高,而青年是人口主体。
萨达临时留住的一夜并不清净。周到细致的东道主晚上敲门问需要什么洗漱用品?我们客气地说啥都不需要,并暗示不必再打扰。可是,午夜时分,东道主又来敲门,送上一大兜没有开封的睡衣睡裤和洗漱用品,着实令人感动。半夜沉睡正酣,东道主再次敲门将我们唤醒,并在门口放下一大盘由烙饼、鹰嘴豆酱和鸡蛋、饮料和矿泉水组成的丰盛早餐……
27日中午十分,把斋后回笼觉睡足的东道主悠然出现在酒店大堂,“临时”告知久等的我们,将前往70公里外的萨达省北部边陲城市马兰(Maran),参观胡塞运动创建者侯赛因的家乡。这又是意外之喜。于是我们分乘丰田越野车,穿行萨达城,向毗邻沙特阿拉伯的萨达省北部山区挺进。
一周来,我们所有的活动都是临时通知,甚至见谁都不事先透露,甚至为我们驾车的司机也只知道跟车,而不知道下一站去哪里。由于处于战争状态,且以色列和美国已公开威胁要对胡塞领导人进行“斩首”,防止行踪暴露,既是东道主们为了自身安全,也是为了我们这些外国客人的安全,我们对此十分理解,且坚持“客随主便”。
向萨达北方进发,沿途70公里,堪称翻山越岭,而且越走山越高、越走路越陡,尽管山间公路质量不次于国内省级公路,但是,毕竟蜿蜒曲折,单程就耗费两个小时。与从萨那-萨达公路沿途所见的半丘陵、半戈壁自然景观不同,这条山路沿途,不时能看到大片绿洲、梯田和稀疏的树木,甚至还能看到溪流与规模不大的蓄水坝,表明萨达北部是农业较为发达的地区,也基本停留于自给自足的自然经济状态。
接近胡塞运动起源地,也即侯赛因发动反叛的马兰镇,地形更加以东西向壁立的条形高山为主,平均高度为两百多米,每个山头建有三五幢十来米高的典型也门土楼。马兰镇周边山头逶迤绵延,土楼群遥相呼应,构成壮观且类似“长城”般的山脊风景线,让人联想到烽火次第相传、瞬间百里可见的联动态势。“长城”脚下,是鳞次栉比的土楼群,像田园与林木的堡垒和瞭望塔,既给这里的农民提供遮风避雨的住所,又是他们抵御外来危险的坚强依托。这远离本土与邻国权力中心的偏远一角、适合打游击的独特环境,成就了胡塞运动的发轫、强大和几落几起,使胡塞运动从沙特西北角发轫,最后走向全国。
终于,在群山深处,也即距沙特西南角边境20公里处、与沙特吉赞和奈季兰两个行政区接壤的突出部,我们抵达山高路陡、易守难攻的马兰镇,侯赛因的家乡和安息之地,一个群山环绕、风景十分优美的小村镇。

长方形侯赛因棺椁。作者供图
胡塞武装不仅在一个类似鹰嘴岩的制高点,建立起乳白色建筑为主体、可以俯瞰群山且华丽壮美的“烈士陵园”,还在小镇最开阔、近千平方米的平缓山头(可能是平山开地),修建了开阔壮观、同样是乳白色的大理石面“侯赛因陵墓”广场,中心位置安置着精美的、镌刻着古兰经文的长方形侯赛因棺椁。“烈士陵园”所在半山腰,沿着上百级水泥阶梯蜿蜒而下,不仅还有另一处“陵园”,而且开发出一处他生前率众“闹革命”时躲藏政府追兵的岩洞。

侯赛因藏身的岩洞。作者供图
全程陪同我们、一个月前刚卸任新闻部长的沙米,绘声绘色地给我们讲述侯赛因的生平事迹以及胡塞运动的传奇,特别讲述2004年至2010年“首次战争”期间,胡塞武装与政府军的生死对决故事和关键人物表现。
令人印象深刻的是,沙米称,胡塞运动并不是遵循冤冤相报的团体,脱离了部落主义的狭隘。曾经和他当面对射的死敌,“不打不相识”,事后变成同事和战友,并在胡塞组织政府中获得相应职位。其实,这次接待我们的各层级胡塞人员,包括陪同我们去萨达的官员、保镖和司机,几乎没有一个是萨达省人,而是来自萨那、伊卜、马里卜等周边乃至偏远省份,我多次接触的前胡塞总理哈卜图尔,更是亚丁人,出任过亚丁省长,大概也可以推测他是逊尼派穆斯林。胡塞朋友和我说,他们不分教派,不分南北,主张“也门一家人”。胡塞运动能席卷也门大西北,最终控制大半个国家,没有海纳百川的气度,显然不可能成就今天的霸业。
1962年,北也门爆发共和革命,终结了1000多年的宰德派伊玛目神权统治。随后,大权旁落的宰德派精英和民众受到本国世俗共和主义和沙特扶持的逊尼派萨拉菲主义双重渗透和挤压,并逐步被边缘化。1992年,以复兴“宰德主义”为目标,萨达宗教人士侯赛因建立“青年信仰者”组织,通过办学堂和讲经布道,传播宗教和政治理念,内抗萨利赫领导的共和体制,外防沙特意识形态扩张,并擘画建立伊朗式的伊斯兰政权。1994年,也即也门统一四年后内战爆发,与萨利赫同属最大部落哈希德部落的侯赛因,又基于部落利益和其他政治算计,率领萨达部落武装协助萨利赫政府平定南部叛乱,借势逐步做大。
2001年以降,美国相继发动阿富汗战争和伊拉克战争,萨利赫政府被迫选择亲美外交,支持出兵阿富汗和伊拉克。胡塞武装并不支持国际恐怖主义,但是一贯坚持反美反犹太主义思想,致力于解放伊斯兰土地和复兴伊斯兰,因此,双方再次反目成仇。2004年,胡塞武装与政府军开启长达六年的内战,侯赛因也在战争之初身亡,其继承者将“青年信仰组织”更名为“胡塞人”,意在追随侯赛因血战到底,直到在沙特斡旋下于2010年达成停火。
2011年“阿拉伯之春”波及也门,全国陷入政治动荡,丧失军心民心、并被哈希德部落抛弃的萨利赫被迫辞职,沙特等海湾国家支持、南方派系为主的哈迪政府宣告成立。2014年,也门各派酝酿建立联邦体制,胡塞武装以权益没有得到充分保障为由而再次举兵反叛,不仅快速攻入首都并夺取政权,并且第三次与萨利赫联手,建立了取代哈迪政府的平行行政和立法机构,迫使后者流亡沙特。
2015年3月25日,沙特牵头组建阿拉伯和伊斯兰国家组成“十国联盟”干涉也门内战,并于3月26日正式空袭胡塞武装,由此开启也门内战新阶段,胡塞武装也明确将沙特等国及其西方靠山美国列为敌人。次年,在约旦等国斡旋下,胡塞武装开始与“十国联盟”进行和谈。2017年,萨利赫因为谋求私利而公开力主谈判,被胡塞指控“通敌”,外加与胡塞争夺兵权,双方矛盾再次爆发并激化。最终,萨利赫在离开萨那返回家乡途中,被胡塞武装拦截并就地处决。
2023年,已兵强马壮且控制半壁江山的胡塞武装,将侯赛因的反美反犹思想推向境外,首次介入巴以冲突,成为“抵抗轴心”的坚强一环,在红海开辟战场并锁定以色列目标,甚至直接空袭以色列腹地,由此引发美英等国的军事打压……
27日晚,在萨达用过开斋餐后,我们结束走马观花式的胡塞武装大本营探秘之行,连夜驱车返回萨那。全程近4个小时,沿途没有任何路灯,全靠青年司机熟悉路况。这位司机已全天驾车,辛苦程度可以想象,我们实在担心其精力和体力是否盯得下来。但是,也门人有自己的章法,司机和副驾兼保镖一路满嘴爵着提神的卡特叶,且久经沙场历练。副驾兼保镖才23岁,但已是有五年战场经验的老兵。
我们离开萨那期间,媒体报道美英联军再次空袭萨那国际机场等目标。我们午夜后返回喧闹的萨那城,入住酒店不足半个小时,屁股还没有落定,正在通过微信给国内各种亲友报平安的当口,晴朗的夜空响起一连串炸雷声响,随后便是F-16战机空中盘旋的声音,以及零星的防空火炮声。加沙和巴格达前线的丰富经验让我几乎凭听力能够判断每一种战机、导弹、炸弹乃至子弹的型号,此时我的第一反应当然是“美军正在空袭”,而这也是我进入也门一周来,第一次耳闻目睹美军空袭。

美军空袭也门首都萨那。图自路透社
29日,我将按计划离开也门,告别刚刚接触且谈不上多么熟悉的胡塞武装,而胡塞武装已上升为“抵抗轴心”的关键一环,并成为中东舞台非常重要的角色。这个中东政治“明星”或曰“暴发户”式的非国家行为体,置国家一穷二白、满街贫穷百姓的生计于不顾,将自己打造为“解放巴勒斯坦”的中流砥柱和绝对先锋,而其高扬巴勒斯坦旗帜的目的,在我看来,旨在通过泛伊斯兰主义和泛阿拉伯民族主义两面大旗护身,借助搅动中东特别是红海及东地中海局势,谋求更广泛的国内、地区和国际合法性,进而迫使国际社会承认它是也门的唯一合法代表,或在组建联合政府进程中,确认它的话语权和主导权。
此行不能说收获满满,但也收获良多,甚至不乏意外之得。但是,遗憾又是显而易见的,尽管我们反复提出过申请,但是,依然没有机会前往可触摸的前线看看胡塞武装的军人、装备和营地,没有机会和他们的最高领袖、侯赛因的弟弟和事业继承人、阿卜杜·马利克·胡塞对话,甚至没有机会到胡塞控制的重要红海城市荷台达,更别说到前往胡塞武装对手控制的亚丁、塔伊兹等地做完整的考察。
全程安排我来访的胡塞“总理”顾问福阿德安抚我说,没有关系,明年再来,我们安排您等去亚丁,去任何你们想去的地方。这句话,不仅是他个人的期许,应该是胡塞武装一统江山的宏愿。